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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纲目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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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庚子(280)晋武帝太康元年,尽甲子(304)晋惠帝永兴元年。凡二十五年。

    庚子(280) 晋世祖武皇帝太康元年

    春,诸军并进,吴丞相张悌迎战,死之。三月,龙骧将军王濬以舟师入石头,吴主皓出降。

    正月,王浑出横江,所向皆克。二月,王濬、唐彬击破丹阳监盛纪。吴人于江碛要害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逆拒舟舰。濬作大筏数十,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铁锥,锥辄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遂克西陵、荆门、夷道。杜预遣牙门周旨等帅奇兵八百,夜渡江,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吴都督孙歆惧,与江陵督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旨等伏兵城外,歆遣军出拒王濬,大败而归。伏兵随入,虏歆而还。濬击杀吴水军都督陆景。预进克江陵,斩吴将伍延。于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广州郡,皆望风送印绶。预杖节称诏而抚之。诏:“濬与胡奋、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顺流长骛,直造秣陵。预当镇静零、桂,怀辑衡阳。”预遂分兵益濬。

    庚子(280) 晋世祖武皇帝太康元年

    春季,晋各路大军一齐进攻,吴国丞相张悌迎战,被晋兵杀死。三月,龙骧将军王濬率水师进入石头城,吴主孙皓出来投降。

    正月,王浑从横江出兵,所到之处皆被攻克。二月,王濬、唐彬打败了丹阳监盛纪。吴人在江岸要害地区设铁锁拦截,又制作了丈余长的铁锥,暗放在江中,以阻挡敌舰。王濬制作了数十个大木筏,每个长宽都有百余步,还扎了许多稻草人,身穿铠甲手执兵器立于筏上,让水性好的人驾着木筏先行,遇到铁锥,铁锥就扎在木筏上被带走了。又制作了许多大火把,每个长十余丈,粗数十围,浇上麻油,放在船前,遇到铁锁就点燃火把,一小会儿,铁锁熔化断开,于是战船通行无阻,就攻克了西陵、荆门和夷道。杜预派遣牙门周旨等人率领奇兵八百人,乘黑夜渡过长江,袭击乐乡,打着很多旗帜,又在巴山点起大火。吴都督孙歆非常害怕,写信给江陵督伍延说:“北边来的各路军队,是飞渡过江的吧!”周旨等人让兵士埋伏在城外,孙歆派兵出城迎战王濬,结果大败而归。周旨的伏兵随着进入城中,俘虏孙歆而回。王濬在攻战中杀死了吴水军都督陆景。杜预攻克了江陵,杀死了吴将伍延。于是沅水、湘水以南及相连的交、广等州郡,看到这种情况,都送来印绶请降。杜预手持符节依照皇帝的诏令安抚降者。晋武帝下诏:“王濬与胡奋、王戎共同平定夏口、武昌,顺江长驱而下,直达秣陵。杜预应平定零陵、桂阳,安抚衡阳。”杜预于是分兵增援王濬。

    戎遣罗尚与濬合攻武昌,降之。预与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方春水生,难于久驻,宜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方略,径造建业。

    吴丞相张悌督沈莹、诸葛靓帅众至牛渚,莹曰:“上流诸军素无戒备,晋水军必至此,宜畜力以待之,若幸而胜,江西自清。今渡江与战,不幸而败,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及今渡江,犹可决战。若其败丧,同死社稷,无所复恨。若其克捷,兵势万倍,乘胜逆之,不忧不破。若坐待蜀兵之至,恐士众散尽,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

    三月,渡江,与晋扬州刺史周浚战,大败于板桥。靓欲遁去,使迎悌,悌不肯,靓自往牵之曰:“存亡自有大数,非卿一人所支,奈何故自取死!”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为儿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识拔,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知顾。今以身徇社稷,复何道耶!”靓流泪而去,悌遂为晋兵所杀,并斩莹等,吴人大震。

    初,诏王濬下建平,受杜预节度,至建业,受王浑节度。濬至西陵,预曰:“濬已得建平,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宜受制于我。”遂与书曰:“足下既摧其西藩,便当径取建

    王戎派遣罗尚与王濬一起共同攻打武昌,武昌各军都投降了。杜预与众将领议论作战方案,有的说:“百年的寇贼,不可能一下子彻底消灭,现在春天雨水多,军队难以久驻,最好等冬季来临,再大举发兵。”杜预说:“从前乐毅凭借济西一战而吞并了强大的齐国,现在我军兵威已振,这就好比破竹,破开数节之后,整根竹子都迎刃而解,不必再费大力气了。”于是向众将领讲授了作战方略,军队一直前进到建业。

    吴国丞相张悌督率沈莹、诸葛靓率领军队来到牛渚,沈莹说:“上流的各部队素来没有戒备,晋国的水军一定会到此地,应当集中力量等待他们到来,假如幸而取胜,长江以北自然太平无事。如果现在渡江与晋军交战,不幸战败,那大事就完了。”张悌说:“吴国将要灭亡,这是聪明人和愚蠢人都知道的事,趁现在渡江,还可与晋军决一死战。如果失败,一同为国而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如果能够取胜,我军声势将万倍增长,乘胜迎敌,不愁不能击败他们。若坐待蜀兵到来,恐怕我军士兵会逃亡散尽,那时君臣一起投降,没有一个人为国死难,这不是太可耻了吗!”

    三月,张悌等人渡过长江,与晋扬州刺史周浚交战,在板桥被晋军打败。诸葛靓想逃走,派人去迎接张悌,张悌不肯离开,诸葛靓亲自去拉他,说:“存亡自有气数,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支撑的,为何要自己取死呢!”张悌流着泪说:“仲思(诸葛靓字),今天就是我的死日啊!我还是儿童时,就受到你家诸葛丞相的赏识和提拔,我常常担心不能死得其所,辜负了名贤对我的知遇和眷顾。今天能够以身殉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诸葛靓听了这番话,流着泪走了,张悌于是被晋兵杀死,沈莹等人也被杀,吴人大为震惊。

    当初,晋武帝下诏王濬攻下建平,接受杜预的节制调度,到建业,接受王浑的节制调度。王濬到了西陵,杜预说:“王濬已攻克建平,那么顺江长驱直下,威名已很显著,就不宜受制于我。”于是给王濬写信说:“您既已摧毁敌人的西部屏障,便应当径直攻取建

    业,讨累世之逋寇,释吴人于涂炭,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濬大悦,表呈预书。及张悌败死,扬州别驾何恽谓刺史周浚:“宜速渡江,直指建业。”浚使白王浑,恽曰:“浑暗于事机,而欲慎己免咎,必不我从。”浚固使之,浑果曰:“受诏但屯江北,不使轻进。今者违命,胜不足多,若其不胜,为罪已重。且诏令龙骧受我节度,但当具君舟楫,一时俱济耳。”恽曰:“龙骧克万里之寇,以既成之功来受节度,未之闻也。且明公为上将,见可而进,岂一一须诏令乎?”浑不听。

    濬自武昌顺流而下,吴主遣将军张象帅舟师万人御之,望旗而降,吴人大惧。

    吴主之嬖臣岑昏,以倾险谀佞,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为众患苦。至是,殿中数百人请于吴主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将如之何?”吴主曰:“何故?”对曰:“正坐岑昏耳。”吴主曰:“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共收昏屠之。

    吴陶濬谓吴主曰:“蜀船皆小,今当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于是合众,授濬节钺,未发而溃。

    时琅邪王伷亦临近境,吴主分遣使者奉书浑、濬请降,而送玺绶于伷。濬舟师过三山,浑遣信要与论事,濬举帆直指建业,报曰:“风利,不得泊也。”是日,濬戎卒八万,方舟百里,鼓噪入于石头,吴主皓面缚舆榇,诣军门降。濬解缚

    业,讨伐累代的逃寇,把吴人从灾难困苦中解救出来,然后整顿军队返回都城,这也是举世无双的事。”王濬非常高兴,上表进呈了杜预的信。到张悌战败被杀,扬州别驾何恽对刺史周浚说:“应该赶快渡江,直指建业。”周浚让他报告王浑,何恽说:“王浑不善于把握事情的时机,只想谨慎行事避免出错,肯定不会听从我的意见。”周浚坚持让他向王浑报告,王浑果然说:“我接受皇帝的命令,只让我屯兵江北,不让我轻易进兵。现在如果违反命令,胜了不一定受到称赞,如果不胜,罪过就严重了。况且皇帝命令龙骧将军受我节调度,你们应当准备好战船,到时一起渡江。”何恽说:“龙骧将军攻克了万里之敌,以既成的功劳来接受您的节制调度,这种事我没有听说过。况且您身为上将,看到机会就可以前进,难道事事都等待皇帝命令吗?”王浑不听。

    王濬自武昌顺流而下,吴主派遣将军张象率领水军一万人进行抵抗,这些水军看到王濬的旗帜就投降了,吴人非常恐惧。

    吴主宠信的大臣岑昏,以阴险狡诈阿谀逢迎的本领,爬到了九卿的高位,他喜欢大兴土木让百姓服役,百姓深受灾难痛苦。到了这时,宫中有数百人请求吴主说:“北方的敌军日渐逼近,而我们的士兵却不奋起抵抗,将怎么办呢?”吴主说:“这是什么缘故?”众人回答说:“正是因为岑昏的缘故。”吴主说:“如果是这样,就拿这个奴才去向百姓谢罪吧!”众人就一起抓住岑昏把他杀了。

    吴将陶濬对吴主说:“蜀地的船都很小,现在如能得到二万兵乘大船作战,必定能打败敌人。”于是集合兵众,授给陶濬符节斧钺,但还未出发,士兵就溃散逃跑了。

    这时琅邪王司马伷也逼近建业,吴主分别派遣使者送书信给王浑、王濬,请求投降,把印玺符节送给司马伷。王濬的舟师经过三山,王浑派人送信给他,说要和他商量事情,王濬正扬帆直逼建业,回复王浑说:“风太大,不好停泊。”这一天,王濬率领八万士兵,战船相接,前后有百里,擂鼓呐喊进入石头城,吴主孙皓反绑双手带着棺木,到王濬军营门前投降。王濬为他松绑,

    焚,收其图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兵二十三万。

    朝廷闻吴已平,群臣皆贺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票骑将军孙秀不贺,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冠,以一校尉创业,今后主举江南而弃之,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吴之未下也,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独张华坚执以为必克。贾充上表称:“吴地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军还,以为后图。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帝曰:“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杜预闻充奏乞罢兵,驰表固争,使至辕而吴已降。充惭惧,诣阙请罪,帝抚而不问。

    夏四月,赐孙皓爵归命侯,遣使行荆、扬,除吴苛政。

    赐孙皓爵归命侯,遣使分诣荆、扬,抚慰牧、守已下,除其苛政。吴人大悦。

    王濬之东下也,吴城戍皆望风款附,独建平太守吾彦婴城不下,闻吴亡乃降。帝以为金城太守。

    五月,皓至,泥头面缚,诣东阳门。诏遣谒者解缚,赐以衣服车乘,拜其子弟为郎。吴之旧望随才擢叙。孙氏将吏渡江者复十年,百姓复二十年。

    帝临轩大会,引见皓,谓曰:“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皓曰:“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贾充谓皓曰:“闻君在

    焚烧了棺木,收缴了吴国的地图户籍,攻克了四个州、四十三个郡、五十二万三千户、二十三万军队。

    晋国朝廷听到吴国已被平定,群臣都去庆贺,为晋武帝祝寿,晋武帝手执酒杯流泪说:“这是羊祜太傅的功劳啊!”骠骑将军孙秀没有庆贺,他面向南流着泪说:“从前先主孙策讨伐逆贼时只有二十岁,从一个校尉创下了基业,如今后主把整个江南都丢掉了,宗庙山陵从此成为废墟,悠悠苍天啊,这是谁造成的呢!”

    吴国还未攻下的时候,大臣们都认为不可轻易进军,只有张华坚决主张进军,认为一定能够成功。贾充上表说:“吴地不可能全部平定,现在正是夏季,长江、淮水下游地区潮湿,必然会发生疾病瘟疫,应把军队召回,再作长远打算。即使将张华腰斩,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谢罪。”晋武帝说:“进军吴国是我的意思,张华只是和我意见相同而已。”杜预听说贾充上表请求罢兵,急忙上表力争,使者到了辕,吴国已投降了。贾充既惭愧又害怕,到宫里请罪,晋武帝抚慰了一番而没有治罪。

    夏四月,晋武帝下诏赐孙皓为归命侯,派遣使者到荆州、扬州,废除吴国原来的苛政。

    赐孙皓为归命侯,派遣使者分别到荆州、扬州,抚慰牧、守以下的官吏,废除吴的苛政。吴人非常高兴。

    王濬向东进发时,吴国各城的守备都望风投降归附,只有建平太守吾彦环城固守,没有被攻下来,后来听到吴国灭亡的消息才投降。晋武帝任命他为金城太守。

    五月,孙皓来到洛阳,头上涂着泥,反绑着双手,来到东阳门。晋武帝下诏,让谒者为他解开绳索,赐给衣服车辆,任命其子弟为郎。对吴国原来有名望的士人,也根据他们的才能选拔任用。孙皓的将领、官吏渡过长江的,免除十年赋税劳役;百姓渡过江的,免除二十年赋税劳役。

    晋武帝来到殿前,会见文武百官,让人带孙皓来相见,对孙皓说:“朕设置这个座位以等待你很久了。”孙皓说:“臣在南方也设置了这个座位以等待陛下。”贾充对孙皓说:“听说你在

    南方,凿人目,剥人面,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

    帝从容问散骑常侍薛莹,皓所以亡,对曰:“皓昵近小人,刑罚放滥,大臣诸将,人不自保,此其所以亡也。”他日又问吾彦,对曰:“吴主英俊,宰辅贤明。”帝笑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终,历数有属,故为陛下禽耳。”帝善之。

    诸葛靓逃窜不出,帝与之有旧,知其在姊琅邪王妃家,因就见焉。靓逃于厕,帝逼见之,靓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面,复睹圣颜,诚为惭恨!”诏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于乡里,终身不向朝廷而坐。

    封拜平吴功臣。

    王濬之入建业也,其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濬不待己,意甚愧忿,将攻濬。濬参军何攀劝濬送皓与浑,由是事得解。何恽与周浚笺,使谏止浑,浑不纳,表濬违诏不受节度。浑子济尚公主,宗党强盛。有司请槛车征濬,帝弗许,但以诏书责之。濬上书曰:“臣前被诏书,直造秣陵,以十五日至三山,浑在北岸,遣书邀臣,臣水军风发,无缘回船。及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明日还围石头,又索诸军人名定见。时臣以为皓已来降,无缘空围石头;又兵人定见亦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忽弃明制也。事君之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顾嫌避咎,此人臣

    南方,凿人的眼睛,剥人的面皮,这是哪一等级的刑罚啊?”孙皓说:“为人臣子杀了其君,以及邪恶不忠的,就处以这样的刑罚。”贾充听了默然无语,面有愧色。

    晋武帝从容地问散骑常侍薛莹,孙皓为什么会亡国,薛莹回答道:“孙皓亲近小人,滥施刑罚,大臣将领,人人不能自保,这就是他灭亡的原因。”有一天,武帝又问吾彦,吾彦回答说:“吴主才能杰出,辅佐的大臣也很贤明。”晋武帝笑着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亡国呢?”吾彦说:“上天赐予吴国的福禄永远断绝,朝代更替自有定数,所以才被陛下所擒。”晋武帝很赞赏他的说法。

    诸葛靓逃走后隐藏不出,晋武帝与他有旧交,知道他躲在他姐姐琅邪王司马伷的王妃那儿,便去那里见他。诸葛靓逃到厕所里不见,晋武帝非要见他,诸葛靓流着泪说:“我不能漆身改换面容,今日又见圣颜,实在惭愧悔恨!”晋武帝下诏任命他为侍中,诸葛靓坚辞不受,回归家乡,终生不面向晋朝朝廷方向而坐。

    晋武帝封拜平定吴国有功的大臣。

    王濬攻入建业,第二天,王浑才渡过长江,因为王濬没有等他一起前进,王浑心中既羞愧又怨恨,就想攻打王濬。王濬的参军何攀劝王濬把孙皓送给王浑,因此事情得以缓解。何恽给周浚写信,让周浚劝谏王浑不要与王濬争功,王浑不听,上表说王濬违反诏命,不服从调度。王浑的儿子王济娶了公主为妻,在朝廷有很多同党势力。有关部门请求用囚车把王濬带回来,晋武帝不同意,只是下诏书加以责备。王濬上书说:“我前时接到诏书,让我直到秣陵,我于十五日到三山,王浑在北岸,派人送信邀我去他那里,当时我的水军正乘风而下,无法回船。等中午我到了秣陵,黄昏时才收到应当接受王浑调度的命令,命我第二天返回去包围石头城,又索要蜀兵及镇南各军的确切人数。当时我认为孙皓已来投降,没有理由再去包围石头城;加之了解士兵的确切数字也不是当时的急务,又不是马上能调用,并不是我敢忽视、弃置圣明的诏令。我认为侍奉君王的原则,假如对国家有利,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去做。如果害怕嫌疑逃避罪责,这是身为人臣

    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浑又腾周浚书云:“濬烧皓宫,得其宝物。”濬复表曰:“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孙皓方图降首,左右已劫其财物,放火烧宫。臣至乃救止之。周浚先入皓宫,王浑先登皓舟,及臣后入,乃无席可坐。若有遗宝,则浑、浚已先得之矣。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濬至京师,有司奏濬违诏大不敬,请付廷尉。不许。

    浑、濬争功不已,帝命廷尉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濬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

    乃诏增贾充及浑邑八千户,进浑爵为公,以濬为辅国大将军,与杜预、王戎皆封县侯,诸将赏赐有差。策告羊祜庙,封其夫人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

    濬自以功大,而为浑父子党与所抑,每进见陈说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益州护军范通谓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卿旋旆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辄曰:‘圣主之德,群帅之功,老夫何力之有?’此蔺生所以屈廉颇也。”濬曰:“吾始惩邓艾之祸,不得无言,其终不能遣诸胸中,是吾褊也。”时人咸以濬功重报轻,为之愤邑。博士秦秀等上表讼之,帝乃迁濬镇军大将军。浑尝诣濬,濬严设备卫,然后见之。

    不忠只考虑自己的私利,并不是圣明君主和国家的福分。”王浑又递上周浚的书信,信上说:“王濬烧了孙皓的宫殿,得了吴宫的宝物。”王濬又上表说:“冒犯了君王,其罪还可以救;如果得罪了权臣,灾祸就难以预测了。孙皓刚打算投降,他手下的人就开始抢劫财物,放火烧了宫殿。我到那里才让人扑灭了大火。周浚先进入孙皓的宫殿,王浑先登上孙皓的大船,到我后进去时,那里连坐的席子都没有。如果还有遗留的宝物,那么王浑和周浚就会先得到了。今年能够平吴,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事,但是对于我本身,却遭到了祸患。”王濬到了京师,有关部门上奏,说王濬违抗诏命,对皇帝极不恭敬,请求把他交付廷尉依法治罪。晋武帝不同意。

    王浑与王濬争功不已,晋武帝下令让廷尉刘颂来审理这件事。刘颂认为王浑是上功,王濬是中功。晋武帝认为刘颂判断得不合理,把他降为京兆太守。

    晋武帝又下诏增加贾充及王浑食邑八千户,把王浑的爵位晋升为公,任命王濬为辅国大将军,和杜预、王戎都被封为县侯,各位将领也受到不同等次的赏赐。晋武帝用简册到羊祜庙中告慰羊祜,封其夫人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

    王濬自认为功大,而受到王浑父子及其党羽的压抑,每进见晋武帝陈说此事时总忍不住忿愤之情,有时竟然不告辞径直就走。益州护军范通对王濬说:“你的功劳确实值得赞美,然而遗憾的是你居功自傲的态度不太好。你回师归来的时候,就应隐居在家中,口不谈平吴的事情,如果有人问起这件事,就说:‘这是圣主之德,群帅之功,老夫我又有什么功劳呢?’蔺相如就是用这个办法使廉颇屈服的。”王濬说:“开始时我鉴于邓艾的教训,不能不说,但最终不能把愤懑之情从胸中排遣开来,这说明我的心胸还不够开阔。”当时的人都认为王濬的功劳大而对他的封赠轻,为此愤愤不平。博士秦秀等人上表为王濬打抱不平,晋武帝才授予王濬镇军大将军。王浑曾经到王濬那里去,王濬严加防备,然后才和他相见。

    杜预还襄阳,以为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乃勤于讲武,申严戍守。又引滍、淯水以浸田万余顷,开扬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用兵制胜,诸将莫及。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冬十月,尚书胡威卒。

    威为尚书,尝谏时政之宽。帝曰:“尚书郎以下,吾无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陈,岂在丞、郎、令史,正谓如臣等辈,始可以肃化明法耳!”

    初置司州。

    是岁,以司隶所统郡置司州。凡州十九,郡国百七十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

    诏罢州郡兵。

    诏曰:“自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民事,外领兵马。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皆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广东西数千里,不宾属者六万余户,服官役才五千余家。二州唇齿,惟兵是镇。又宁州诸夷,接据上流,水陆并通,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仆射山涛亦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帝不听。及永宁之后,盗贼群起,州郡不能制,天下遂大乱,如涛所言。然其后刺史复兼兵民之政,州镇愈重矣。

    辛丑(281) 二年

    春三月,选吴伎妾五千人入宫。

    杜预回到襄阳,认为天下虽然安定了,但忘记了战备必然危险,就勤于讲习武事,严令加强戍守。他还引来滍水、淯水,灌田万余顷,开凿扬口,与零、桂漕道相通,国家和百姓都依靠这得到利益。杜预自身不跨战马,射箭不穿甲,而用兵制胜,其他将领都比不上他。在镇守期间,多次向京中权贵人物馈赠礼物,有人问他是为了什么,杜预说:“我只是怕他们成为祸患,并不指望得到什么好处。”

    冬十一月,尚书胡威去世。

    胡威为尚书时,曾向晋武帝进谏,认为时政太宽。晋武帝说:“对尚书郎以下的官吏,我没有宽容。”胡威说:“我所说的,哪里是指丞、郎、令史这些官吏呢,正是说像我这样官阶的大臣,对这些人法纪严明,才可以严肃教化、彰明法度啊!”

    开始设置司州。

    这一年,以司隶所统领的郡设置司州,共有十九个州,一百七十三个郡国,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户。

    晋武帝下诏罢州郡兵。

    诏书说:“自汉末四海分崩离析,刺史对内亲自处理民事,对外统领兵马。如今天下统一,应当收藏起兵器,刺史的职分,全依汉时的旧制,把州郡的兵都取消,大郡设置武吏一百人,小郡设置武吏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书说:“交州、广州从东到西有数千里,不归服的有六万多户,服从官役的只有五千余家。二州唇齿相依,只有靠军队才能镇守。另外,宁州各少数民族,与上流相接,水路陆路都可通行,州兵不应减少,以显出官府力量单薄虚弱。”仆射山涛也说“不应去掉州郡的军事装备”,晋武帝不听从。到了永宁年间以后,盗贼群起,州郡不能制止,于是天下大乱,正如山涛说的一样。然而从此以后,刺史又开始兼管兵和民两项政务,州镇的势力更加强大了。

    辛丑(281) 晋武帝太康二年

    春三月,晋武帝挑选吴国的妓妾五千人进宫。

    帝既平吴,颇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竞以竹叶插户,盐汁洒地,以引帝车。后父杨骏及弟珧、济始用事,势倾内外,时人谓之三杨,旧臣多被疏退。山涛数有规讽,帝虽知而不能改。

    冬十月,鲜卑慕容涉归寇昌黎。

    初,鲜卑莫护跋始自塞外入居辽西棘城之北,号慕容部。至孙涉归,迁于辽东之北,世附中国,数从征讨有功,拜大单于。至是始叛,寇昌黎。

    自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患。侍御史郭钦上疏曰:“戎狄强犷,历古为患。魏初民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弘农往往有之。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宜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之略,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长策也。”不听。

    扬州刺史周浚移镇秣陵。

    吴民之未服者屡为寇乱,浚皆讨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乂,威惠并行,吴人悦服。

    壬寅(282) 三年

    春正月朔,帝亲祀南郊。

    晋武帝既已平定了吴国,很喜欢游乐宴饮,对政事也荒怠了,宫中的嫔妃宫女接近万人。晋武帝经常乘着羊拉的车子,让羊任意行走,走到哪儿便在那里宴饮寝息。宫人争着用竹叶插在门边,用盐水洒地,以吸引羊车到来。皇后的父亲杨骏以及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都开始受到重用,势倾朝野,当时人称他们为“三杨”,朝廷的旧臣大多都被疏远或贬退。山涛多次规劝晋武帝,晋武帝虽然也知道这种状况,却不能改变。

    冬十月,鲜卑人慕容涉归入侵昌黎。

    当初,鲜卑人莫护跋开始从塞外进入辽西,居住在棘城的北边,号称慕容部。到其孙辈慕容涉归时,迁到辽东的北面,世代归附中国,多次跟随官府去征讨有功,被封为大单于。到这时开始叛离中国,入侵昌黎。

    自汉、魏以来,羌、胡、鲜卑等投降的部族大都居住在塞内各个郡里,后来因多次的不满和怨恨,杀害郡县官吏,逐渐成为百姓的祸患。侍御史郭钦上疏说:“戎狄强暴凶悍,自古以来就是祸患。魏朝初年,百姓很少,西北各郡都住着戎人,内地以及京兆、魏郡、弘农等郡,往往也有戎人居住。现在即使服从统治,如果百年之后发生战乱,胡人的骑兵从平阳、上党出发,不用三天就会来到孟津,这样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都会成为夷狄居住的地方。应该趁着平吴的威势,采用谋臣猛将的策略,逐渐把内地各郡居住的戎狄迁移到边境,加强四方夷狄出入地区的防守,彰明先王制定的荒服之制,即让夷狄远离都城,这是有利万代的长策啊!”晋武帝不听。

    扬州刺史周浚把治所迁移到秣陵。

    吴国百姓没有归顺的多次发生骚乱,周浚都把他们镇压下去了。周浚又以宾客之礼对待吴国的元老旧臣,访求有才德的人,恩威并用,吴人心悦诚服。

    壬寅(282) 晋武帝太康三年

    春季正月初一,晋武帝亲自到南郊祭祀。

    礼毕,帝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

    毅纠绳豪贵,无所顾忌。太子鼓吹入东掖门,毅劾奏之。中护军羊琇恃宠骄侈,数犯法,毅劾奏琇罪当死。帝遣齐王攸私请于毅,毅许之。都官从事程卫径驰入营,收琇属吏考问,先奏琇所犯狼藉,然后言于毅。帝不得已,免琇官。未几,复使白衣领职。

    琇,景献后之从父弟也。后将军王恺,文明后之弟也。散骑常侍石崇,苞之子也。三人皆富于财,竞以奢侈相高。车骑司马傅咸上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今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时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无有穷极矣!”

    以张华都督幽州军事。

    尚书张华,以文学才识名重一时,论者皆谓宜为三公。荀勖、冯以伐吴之谋,深疾之。会帝问华:“谁可托后事者?”华对以“明德至亲,莫如齐王”,由是忤旨。勖因而谮之,以华都督幽州。华抚循夷夏,誉望益振,帝复欲征之。

    祭祀典礼结束,晋武帝问司隶校尉刘毅说:“我可以和汉代哪个帝王相比?”刘毅回答说:“可与汉桓帝、汉灵帝相比。”晋武帝说:“何至于到这个地步?”刘毅回答说:“桓帝、灵帝把出卖官职的钱入了官库,陛下把卖官职的钱入了私人的家门,从这点看来,恐怕还不如桓帝、灵帝呢!”武帝大笑说:“桓帝、灵帝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现在我有你这样耿直的臣子,已经胜过桓帝、灵帝了。”

    刘毅弹劾纠督豪门权贵,无所顾忌。太子奏着乐进入东掖门,刘毅向皇帝弹劾了他。中护军羊琇倚仗皇帝的宠信,骄横奢侈,多次犯法,刘毅弹劾他,认为根据他犯的罪应当处死。晋武帝派齐王司马攸私下找刘毅为羊琇求情,刘毅答应了。都官从事程卫,径直进入护军营,拘捕羊琇手下的官吏进行拷问,先把羊琇犯法的事上奏皇帝,然后告诉了刘毅。晋武帝不得已,免去了羊琇的官职。不久,又让他以平民的身份兼任职务。

    羊琇,是景献皇后的叔伯弟弟。后将军王恺,是文明皇后的弟弟。散骑常侍石崇,是石苞的儿子。这三个人都是豪富,竞相比赛谁最奢侈。车骑司马傅咸上书说:“先王治理天下,食肉穿帛,都有规定。奢侈造成的浪费,比天灾还要厉害。古代人多地少,然而有储蓄,这是由于节俭的缘故。现在地广人稀,却发愁物品不足,这是由于奢侈的缘故。要想让人们都崇尚节俭,必须整治奢侈的习气,这样的习气得不到整治,反而越演越烈,就没有止境了。”

    任命张华都督幽州军事。

    尚书张华,因文学才识在当时名气特别大,谈论他的人都认为他应居于三公的高位。荀勖、冯因为与张华伐吴的主张不同,非常嫉恨张华。正巧晋武帝问张华:“谁可以托付后事呢?”张华回答说:“既有完美的德行,又是至亲的人,没有比齐王再合适的了。”因此触犯了晋武帝的旨意。荀勖乘机诽谤张华,晋武帝派张华去统领幽州诸军事。张华到任后,安抚汉族及其他少数民族百姓,声誉威望更加高了,晋武帝又想把他召回来。

    侍侧,从容语及钟会,曰:“会之反,颇由太祖。”帝变色曰:“卿是何言耶?”免冠谢曰:“善御者必知六辔缓急之宜,故汉高尊宠五王而诛灭,光武抑损诸将而克终。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也,盖抑扬与夺使之然耳。会才智有限,而太祖夸奖无极,使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遂构凶逆耳。向令录其小能,节以大礼,则乱心无由生矣。”帝曰:“然。”稽首曰:“陛下既然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勿使如会之徒复致倾覆。”帝曰:“当今岂复有如会者耶?”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谋画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据方镇总戎马者,皆在圣虑矣。”帝默然,由是止不征华。

    夏四月,鲁公贾充卒。

    充老病,自忧谥传。从子模曰:“是非久自见,不可掩也。”至是卒,无嗣。妻郭槐欲以外孙韩谧为世孙,曹轸谏曰:“礼无异姓为后之文。”槐表陈之,云充遗意,帝许之。仍诏“自非功如太宰,始封、无后者,不得以为比。”及太常议谥,博士秦秀曰:“充悖礼溺情,以乱大伦。昔鄫养外孙莒公子为后,《春秋》书‘莒人灭鄫’。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乱原。案《谥法》‘昏乱纪度曰荒’,请谥荒公。”帝更曰武。

    冬十二月,以齐王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军事。

    齐王攸德望日隆,荀勖、冯、杨珧皆恶之。言于

    冯在晋武帝身边侍奉,他不慌不忙地和晋武帝谈起了钟会,冯说:“钟会所以谋反,主要责任在于太祖。”晋武帝变了脸色,说:“你这是什么话?”冯脱帽谢罪说:“善于驾车的人一定知道六根缰绳掌握得要松紧适度,因而受到汉高祖尊宠的五王都被诛灭,而被光武帝贬抑的大将却能善终。这并非因为在上位者有仁慈残暴的区别,臣下有愚昧聪明的不同,这是由于褒贬、与夺不同而造成的结果。钟会的才能智慧有限,而太祖对他的夸奖却没完没了,使钟会自认为自己的策略完美无缺,功劳大的都无法奖赏,于是造成了谋反的局面。假使只用他的小才能,用大礼法来约束他,他就不会产生作乱的想法了。”晋武帝说:“是这样。”冯又跪拜行礼说:“陛下既然同意我的说法,就应当想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要让像钟会这类的人再来颠覆朝廷。”晋武帝说:“当今难道还有像钟会这样的人吗?”冯于是让身边的侍从都退下去,然后说:“为陛下出谋划策的大臣,在天下人看来是有大功的,据守一方统领兵马的人,都应在您的考虑之中啊!”晋武帝沉默不语,从此就不征召张华了。

    夏四月,鲁公贾充去世。

    贾充上了年纪又生了病,内心很忧虑死后的谥号和史传的评价。他的侄子贾模说:“谁是谁非人们自会判断,这是不能掩盖的。”到这时贾充死了,没有后嗣。贾充的妻子郭槐想让贾充的外孙韩谧作嫡长孙,曹轸劝谏说:“礼法中没有以异姓为后代的条文。”郭槐又向晋武帝上表陈述自己的意见,并说是贾充的遗愿,晋武帝允许了。但还是下诏令说:“如果不是功劳如太宰的,初次被封、没有后代的,都不能以贾充为例。”等到太常议论贾充的谥号时,博士秦秀说:“贾充违背礼法,沉溺私情,败坏了伦常。从前鄫国养育外孙莒公的儿子为后嗣,《春秋》写道:‘莒人灭鄫’。断绝父祖的祭祀,开始了朝廷混乱的源头。按照《谥法》规定,‘败坏纪纲法度叫作荒’,请给贾充谥作荒公。”晋武帝更改为“武”。

    冬十二月,任命齐王司马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军事。

    齐王司马攸威望日高,荀勖、冯、杨珧都恨他。冯告诉

    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齐王独留京师,可乎?”勖曰:“百僚皆归心齐王,陛下试诏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乃以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

    王浑上书,以:“攸至亲盛德,宜赞朝政。今出之国,假以虚号,而无典戎干方之实,惧非陛下追述先帝、太后待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宠之太厚,则有吴、楚逆乱之谋,汉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历观古事,轻重所在,无不为害,唯当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计猜物,虽亲见疑,疏者庸可保乎?”于是扶风王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皆切谏,济、德又使其妻公主俱入涕泣,请帝留攸。帝怒,谓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济连遣妇来生哭人耶!”乃出济、德。而憙遂以年老逊位,卒于家。憙在朝,姻亲故人与之分衣共食,而未尝私以王官,人以此称之。

    散骑常侍薛莹卒。

    或谓吴郡陆喜曰:“莹于吴士当为第一乎?”喜曰:“孙皓无道,吴国之士,沉默其体,潜而勿用者,第一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第二也。侃然体国,执正不惧者,第三也。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第四也。温恭修慎,不为谄首者,第五也。过此以往,不足复数。故彼上士多沦没而远悔吝,中士有声位而近祸殃。观莹之处身本末,其四五之间乎!”

    晋武帝说:“陛下下诏让诸侯回到自己的封国,应当从最亲的人开始。现在只有齐王独留京师,这可以吗?”荀勖说:“朝廷百官都从内心归附齐王,陛下可以试着下诏让齐王回封国去,整个朝廷的官员必定认为不应该,那么我的话就应验了。”晋武帝同意了,就任命齐王司马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

    这时王浑上书说:“司马攸是皇帝至亲又有盛德,应让他辅佐朝政。如今让他回到封国,只给一个都督的虚名,却没有领兵治理一方的实权,恐怕这不是陛下追念先帝、太后对待司马攸的原意吧!如果认为对待同姓过分恩宠,会有吴、楚那样的叛乱发生,那汉代的吕氏、霍氏、王氏,都是什么人呢?并不是同姓啊!历观古事,帝王对大臣宠信过重,没有不造成危害的,只是应当任用正直和忠诚善良的人。如果凭智谋计策猜疑事物,即使是亲人也会被怀疑,那疏远的人还能保身吗?”这时,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都极力劝谏,王济和甄德还让他们的妻子常山公主、长广公主都去见晋武帝,哭着劝说晋武帝将司马攸留在朝中。晋武帝发了怒,对王戎说:“兄弟是至亲,现在让齐王出京归国,这是朕的家事,而甄德、王济却接连派妇人来这里活活哭人!”于是把侍中王济、甄德调出朝外。而李憙也因年老退职,后来死于家中。李憙在朝为官时,他的亲戚朋友都受到他的照顾,与他分衣共食,但他却不曾私下为亲朋谋官,人们因此称赞他。

    散骑常侍薛莹去世。

    有人对吴郡人陆喜说:“薛莹在吴国士人中应当排为第一吗?”陆喜说:“孙皓无道,吴国的士人,采取沉默态度隐而不仕的,为第一等。避开高位而甘居下位,只是为了以俸禄代替耕种而养家糊口的,这是第二等。直抒己见,体恤国情,坚持正道而不畏惧的,这是第三等。斟酌是否适合时势,不时进献小的补益,这是第四等。温和谦恭,谨慎小心,不带头阿谀奉承的人,这是第五等。除此以外,就不值得数了。因此那些上等的士人大多湮没无闻而远离悔恨,中等的士人有名声地位却容易遭受祸殃。观察薛莹一贯的处身态度,大概只能算四五等之间吧!”

    癸卯(283) 四年

    春正月,除祭酒曹志等名,赐齐王攸备物殊礼。

    帝命太常议崇锡齐王之物,博士庾旉、秦秀等曰:“古礼,三公无职,坐而论道,不闻以方任婴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后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宰相不得久在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将数延三事,与论太平之基。而更出之,违旧章矣。”曹志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晋室之隆,其殆矣乎!”乃奏议曰:“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久长。是以秦、魏才得没身,而周、汉亲疏为用。此前事之明验也。志以为当如博士议。”帝大怒曰:“曹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博士不答所问,而答所不问,横造异论。”遂免志官。其余皆付廷尉。刘颂奏旉等大不敬,当弃市。尚书奏请报听,尚书夏侯骏曰:“官立八座,正为此时。”乃独为驳议。留中七日,乃诏旉等七人免死除名。命攸备物典策,设轩县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癸卯(283) 晋武帝太康四年

    春正月,免除祭酒曹志等人的官职,赐齐王司马攸所用物品有特殊的礼制。

    晋武帝命令太常商议赐予齐王的物品,博士庾旉、秦秀等人说:“古代的礼法,三公没有职守,只是陪侍帝王议论政事,没听说过以某方面的重任去烦扰他们的。只有周宣王为了解救紧急的危难,然后命令召穆公征讨淮夷,因此《诗经》说:‘徐地不违逆,宣王令班师。’是说宰相不能长期在外。现在天下已定,天地四方成为一家,应当遵循古代对待三公的礼法,让齐王参与议论治国大计。现在反而让他出去,离都城二千里,这是违反旧章的。”博士祭酒曹志感叹说:“哪有像齐王这样有才能,这样亲近的人,而不任用他建立国家的基业,辅佐教化,而让他远到海隅之地的。晋室想兴旺发达,恐怕是很难了吧!”于是他上奏章说:“古代辅佐王室的人,同姓的是周公,异姓的是太公,都身居朝廷,到了第五世还返葬于周地。等到后来世道衰微,虽有春秋五霸接连兴起,哪能和周公、召公辅佐周室的时代相提并论呢!自从伏羲氏以来,天下岂能为一姓所独有!应当推广以天下为公这样的想法,与天下人共享利益共承祸患,这样才能长久地拥有天下。因此秦、魏想独揽政权而遭到灭亡,周、汉则亲疏都受到信用。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啊!我认为应当按照博士们的意见办。”晋武帝大怒说:“曹志尚且不能明白我的心,何况是四海的人呢!博士们不回答我问的问题,却回答我所不问的事,横生异议。”于是免去了曹志的官职。其余的人都交付廷尉论处。廷尉刘颂上奏,认为庾旉等人对皇帝不恭敬,应当处以死刑。尚书上奏皇帝,请求让廷尉行刑,尚书夏侯骏说:“朝廷设立了八座这样的高官,正是为了遇事时直言敢谏啊!”于是独自上书,提出了不同意见。奏章留在皇帝那里搁置了七天,于是下诏免去庾旉等七人的死罪,除去他们的名籍。朝廷下令规定齐王司马攸所用物品及所用礼仪的规格,可设诸侯用的轩悬之乐、六佾之舞,以黄金为饰的斧钺、上朝坐的车、平时乘的车子,都按照诸侯的标准。

    三月朔,日食。 大司马齐王攸卒。

    攸愤怨发病,乞守先后陵,不许。御医诊视,希旨,皆言无疾。河南尹向雄谏曰:“陛下子弟虽多,然有德望者少,齐王卧居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纳。雄愤恚而卒。攸疾转笃,犹催上道,攸欧血而卒。帝往临丧,其子冏号踊陈诉,诏即诛医。

    初,帝爱攸甚笃,为荀勖、冯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及卒,帝哀恸不已。冯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之。今自薨殒,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帝收泪而止。攸举动以礼,鲜有过事,帝敬惮之,每引同处,必择言而后发。

    夏,琅邪王伷卒。

    谥曰武,子觐嗣。

    冬,河南、荆、扬大水。 归命侯孙皓卒。

    甲辰(284) 五年

    春正月,龙见武库井中。

    青龙二,见武库井中。帝观之,有喜色。百官将贺,刘毅曰:“昔龙降夏庭,卒为周祸。寻案旧典,无贺龙之礼。”乃止。

    乙巳(285) 六年

    春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卒。

    初,陈群以吏部不能审核天下之士,故令郡国及州

    三月初一,出现日食。 大司马齐王司马攸去世。

    司马攸由于气愤和怨恨生了病,请求去守文明皇后的陵墓,晋武帝不允许。御医去为他看病,为了迎合晋武帝的旨意,都说他没有病。河南尹向雄进谏说:“陛下子弟虽多,但是有道德名望的却很少,齐王卧病住在京城,所带来的好处实在多得很,不可不考虑。”晋武帝没有采纳。向雄愤恨而死。司马攸的病加重了,晋武帝仍催促他上路回封国,最后司马攸呕血而死。晋武帝前去吊丧,司马攸的儿子司马冏顿足呼号,诉说父亲的病是被医生胡乱诊断而耽误,晋武帝下令杀了医生。

    起初,晋武帝对司马攸的感情很深,由于荀勖、冯的离间,也考虑到他死后王位的继承问题,所以让司马攸离开都城。等司马攸去世,晋武帝哀恸不已。冯在晋武帝身边侍候说:“齐王名过其实,天下人心都归向他。现在他死了,这是国家的福气,陛下为什么还这样过度悲伤呢!”晋武帝听了这话就止住了眼泪。司马攸的行为举止都合乎礼法,很少做过什么错事,晋武帝对他又敬又怕,每当和他一起时,总是三思而后言。

    夏季,琅邪王司马伷去世。

    司马伷死后,谥号为“武”,其子司马觐继承了王位。

    冬季,河南、荆、扬等州洪水泛滥。 归命侯孙皓去世。

    甲辰(284) 晋武帝太康五年

    春正月,龙出现在武库的井中。

    有两条青龙,出现在武库的井中。晋武帝前去观看,面有喜色。百官将要朝贺,刘毅说:“从前龙降临在夏朝的庭堂上,最终成了周朝的祸殃。查寻翻阅旧典,也没有贺龙的礼制。”晋武帝才停止了庆贺。

    乙巳(285) 晋武帝太康六年

    春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去世。

    当初,陈群因吏部不能审核天下的士人,所以下令郡国和各州

    各置中正,皆取本土之人任朝廷官,德充才盛者为之。使铨次等级以为九品,有言行修著则升之,道义亏缺则降之,吏部凭以补授。行之浸久,中正或非其人,奸敝日滋。毅尝上疏曰:“中正之设,损政者八:高下逐强弱,是非随兴衰,一人之身,旬日异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一也。置州都者,本取州里清议所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也。今重其任而轻其人,使驳论横于州里,嫌隙结于大臣,二也。本立格为九品者,谓才德有优劣,伦辈有首尾也。今乃优劣易地,首尾倒错,三也。陛下赏善罚恶,无不裁之以法,独中正无赏罚之防。又禁人诉讼,使受枉者不获上闻,四也。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徙异邦,面犹不识,不过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彼此之偏,五也。凡求人才,以治民也。今当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无绩者更获高叙,抑功实而隆虚名,长浮华而废考绩,六也。凡官不同人,事不同能。今不状其才之所宜,而但第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徒结白论,品状相妨,七也。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各任爱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懈德行而锐

    各自设置中正,都选用本地人担任朝廷官,让才高德重的人担任中正。把士人按等级分为九品,有言行方面修养较高的就提升,道义方面有欠缺的就降级,吏部凭品级提拔这些人补充朝廷的官吏。由于这个制度实行的时间长了,有些中正的人选又不合适,奸邪和弊病日渐增多。刘毅曾上疏说:“中正制度的设立,对政治的损害有八个方面:品级的高低以势力的强弱为转移,是非的判断以人的兴败为标准,同为一人,几日之间状况就发生了变化,上品无贫寒出身的人,下品无世家大族出身的人,这是一。设置中正,本为了选取州郡公正舆论所佩服的人,以此来抑制不同的意见,统一大家的言论。现在重视中正的职权却轻易地任用担任中正的人,使不合礼法的言论到处流传,大臣之间也产生了怨恨,这是二。本来把人才分为九品,是表明才德有优劣,辈分有先后。现在造成了优劣易位,首尾倒错的情况,这是三。陛下您赏善罚恶,没有不以法为标准的,唯独对中正没有赏罚的措施。又禁止人们告发诉讼,使受冤枉者的情况不能上达,这是四。一国的士人,多的有一千多人,有的人是从异国他邦迁移来的,面容还互不相识,对他们的评价,不是听信官府的赞扬,就是听信流言的传播。只凭中正自己的判断,则会有辨别不正确的弊病;而听信别人的评判,还有公正不公正的偏差,这是五。凡是寻求人才,是为了治理民众。现在当官有显著政绩的人有的却处于较低的品级,而任官无政绩的人却获得较高的品级,压抑有实际功劳的人而抬高那些有虚名的人,这就助长了浮华的风气而废除了对政绩的考核,这是六。大凡选取官吏要任用各种不同的人,各种事情需要选用不同才能的人来处理。现在不论他的才能适合做什么,一律按九品的等级来评定。以品级选取人才,有的并不是任用他的所长;根据才能来选人,有的又受到品级的限制。只是凭借一些没有用处的空论,品级和实际才能不相符合,这是七。在九品之中,下降的也不彰明他的罪状,上升的也不列出他的善行,放任他们以个人的爱憎来结党营私,这样,天下的人哪里能不懈怠德行的修养而专心于钻营

    人事,八也。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宜罢中正,更立一代之制。”卫瓘亦以为:“魏氏承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今九域同规,宜用土断,自公卿以下,以所居为正,无复悬客,远属异土。尽除中正,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则华竞自息,各求于己矣。”始平王文学李重以为:“九品既除,宜先开移徙,听相并就,则土断之实行矣。”帝虽善其言,而终不能改。

    以王浑为尚书左仆射。

    时浑子济为侍中,尝坐事免官。久之,帝谓和峤曰:“我将骂济而后官之,如何?”峤曰:“济俊爽,恐不可屈。”帝召济责让之,既而曰:“颇知愧不?”济曰:“《尺布》《斗粟》之谣,常为陛下愧之。他人能令亲者疏,臣不能令亲者亲,以此愧陛下耳。”帝默然。

    旱。 秋八月朔,日食。 冬,慕容廆寇辽西。

    初,慕容涉归卒,弟删篡立。至是,删为其下所杀,迎涉归子廆立之。涉归与宇文部有隙,廆请讨之,朝廷弗许。廆怒,入寇辽西,杀略甚众,自是每岁犯边。

    丙午(286) 七年

    春正月朔,日食。 司徒魏舒罢。

    人事关系呢,这是八。由此论之,官职名为中正,实际成了藏奸的处所,制度规定分为九品,实际有八种损害。应该废除中正的制度,重新建立一代新制。”卫瓘也认为:“魏氏在丧乱之后建立政权,人士到处流泊迁移,无法详细考查,所以建立了九品中正的制度。现在九域都统一了,应当采用以居住地为主的土断之法,自公卿以下,以他居住的地方为准,不再让他们算作客居之人而隶属于远方的地区。全部废除中正制度,选拔举荐各类人才,都各由本乡来评论,这样,各种不合理的竞争就会自行停止,每人都会注重自己的才德修养了。”始平王文学李重认为:“九品制度废除以后,应该允许人们迁徙,听任他们投奔各处,那么土断之法就可以实行了。”晋武帝虽然认为他们的意见很对,但终究也没有改正原有的做法。

    任命王浑为尚书左仆射。

    当时王浑的儿子王济为侍中,曾因事获罪被免官。事情过去好久了,晋武帝对和峤说:“我要把王济骂一顿再给他一个官做,怎么样?”和峤说:“王济有才华又豪爽,恐怕不会屈服。”晋武帝把王济召来,责骂了他一顿,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感到有些羞愧了呢?”王济说:“听了《尺布》《斗粟》这样的歌谣,常为陛下感到羞愧。别的人能使亲近的人疏远,我却不能使亲近的人更亲,因此我愧对陛下。”晋武帝听了没有说话。

    天大旱。 秋季八月初一,出现日食。 冬天,慕容廆入侵辽西。

    当初,慕容涉归去世,他的弟弟慕容删篡夺了单于之位。到这时,慕容删又被他的部下杀了,迎接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廆继了位。慕容涉归与宇文部有仇怨,慕容廆请求去征讨宇文部,朝廷不允许。慕容廆大怒,于是入侵辽西,杀人很多,从此每年都要侵犯边境地区。

    丙午(286) 晋武帝太康七年

    春季正月初一,发生日食。 司徒魏舒请求辞去官职。

    舒称疾逊位。舒所为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卫瓘与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

    丁未(287) 八年

    春正月朔,日食。 太庙殿陷。秋九月,改营之。

    戊申(288) 九年

    春正月朔,日食。 夏六月朔,日食。 大旱。 秋八月,星陨如雨。 地震。

    己酉(289) 十年

    夏四月,太庙成。 慕容廆降,以为鲜卑都督。

    廆谒见东夷校尉何龛,以士大夫礼,巾衣诣门。龛严兵以见之,廆乃改服戎衣而入。人问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之,甚惭。鲜卑段国单于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辽东僻远,徙居徒河之青山。

    冬十月,复明堂及南郊五帝位。 十一月,尚书令荀勖卒。

    勖有才思,善伺人主意,以是能固其宠。久在中书,专管机事。及迁尚书,甚罔怅。人有贺之者,勖曰:“夺我凤凰池,诸君何贺耶!”

    遣诸王假节之国,督诸州军事,封子孙六人为王。

    帝极意声色,遂至成疾。杨骏忌汝南王亮,以为大司马,都督豫州诸军事,使镇许昌。又徙皇子南阳王

    魏舒声称有病,请求辞去官职。魏舒平时做事一定是先做了再说。所以在他退位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卫瓘给他写信说:“经常与您一起谈论辞官的事,天天都没有结果,真可以说‘看着在前面,忽然又在后边了’啊!”

    丁未(287) 晋武帝太康八年

    春季正月初一,发生日食。 太庙大殿塌陷。秋九月,改建太庙。

    戊申(288) 晋武帝太康九年

    春季正月初一,发生日食。 夏季六月初一,发生日食。天大旱。 秋八月,陨星坠落如雨。 发生地震。

    己酉(289) 晋武帝太康十年

    夏四月,太庙建成。 慕容廆投降晋朝,被封为鲜卑都督。

    慕容廆拜见东夷校尉何龛,持士大夫的礼节,头戴巾冠,身着布衣,登门拜见。何龛让军队严肃地列队来会见他,这时慕容廆又改换军衣而入。有人问他是什么缘故,慕容廆说:“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人又能怎么样呢!”何龛听到他的话,非常惭愧。鲜卑段国单于把女儿嫁给慕容廆,生下了慕容皝、慕容仁、慕容昭。慕容廆因为辽东偏僻遥远,迁居到徒河的青山。

    冬十月,晋朝恢复了明堂以及南郊五帝的祀位。 十一月,尚书令荀勖去世。

    荀勖有才思,善于观察人君的意图,因此能巩固皇帝对他的宠信。长期在中书省任职,专管机密要事。等后来升为尚书令,很是失意惆怅。有人来表示庆贺,荀勖说:“夺了我的凤凰池,你们有什么可贺的呢!”

    晋朝派遣诸王持节回到封国,都督诸州军事,封子孙六人为王。

    晋武帝沉湎声色,因此得病。杨骏嫉妒汝南王司马亮,任他为大司马,都督豫州诸军事,派他镇守许昌。又改封皇子南阳王

    柬为秦王,都督关中。玮为楚王,都督荆州。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之国。立皇子乂为长沙王。颖,成都王。晏,吴王。炽,豫章王。演,代王。孙遹,广陵王。

    初,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遹。宫中尝夜失火,帝登楼望之,遹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备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奇之,尝称遹似宣帝,故天下咸归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遹明慧,故无废立之心。复用王佑谋,以太子母弟柬、玮、允分镇要害。又恐杨氏之逼,以佑为北军中候,典禁兵。

    帝为遹高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寔志行清素,命为之傅。寔以时俗喜进趣,少廉让,尝著《崇让论》,欲令初除官通谢章者必推贤让能,一官缺,则择为人所让多者用之。以为:“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如,而优劣难分;让则竞推于胜己,而贤智显出。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己,则让之者多矣。驰骛进趋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

    时又封宗室数人,淮南相刘颂上疏曰:“陛下以法禁素宽,未可遽革,然矫时救弊,亦宜以渐,譬犹行舟,虽不横截迅流,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然后得济也。臣闻为社稷计,莫如封建亲贤。然宜审量事势,使诸侯率义而动者,其力足以维带京邑;包藏祸心者,其势不足独以有为。

    司马柬为秦王,都督关中。司马玮为楚王,都督荆州。司马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让他们都持节回到各自的封国。立皇子司马乂为长沙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皇孙司马遹,为广陵王。

    起初,晋武帝把才人谢玖赐给太子,生了皇孙司马遹。宫中曾有一天夜里失火,晋武帝登楼察看,司马遹刚五岁,牵着晋武帝的衣襟走到暗处,说:“暮夜之中容易发生事情,应该防备异常,不可让光亮照在人主的身上。”晋武帝认为他不是一般的孩子,曾称赞司马遹像晋宣帝,因此天下人都仰慕并归向司马遹。晋武帝知道太子没有才能,但是仗着孙子司马遹聪明,所以没有产生废黜太子的想法。晋武帝又采用了王佑的计谋,把太子同母的弟弟司马柬、司马玮、司马允都派去镇守要害地区。晋武帝还担心受到杨氏的逼迫,又任命王佑为北军中候,统领禁兵。

    晋武帝以严格的标准为司马遹选择僚佐,因散骑常侍刘寔志行清廉高洁,任命他为太子的老师。刘寔因当时的风俗喜好进取阿附,缺少廉洁谦让,曾著有《崇让论》,想建议让那些初次被授予官职的人,在向皇帝上谢表时要推贤让能,这样,某一官职有了空缺,就选择被人推让次数多的人来担任。他认为:“人之常情,如果都相争不让,就会诋毁比自己强的人,这样优劣就难以区分;都相互谦让,就会竞相推举胜过自己的人,贤者智者就会显现出来。在现在这个时候,能退身修己,谦让的人就会多起来。奔走趋附向上爬的人想让别人谦让,也得以谦退的形式求得前进。”

    这时又分封了几位宗室,淮南相刘颂上疏说:“陛下因为刑法禁令素来宽松,不可能遽然改变,然而纠正时弊,也适宜逐渐进行,就好比乘船渡河,即使不能横渡迅流,但顺着水流前进,稍稍倾向自己要去的方向,最后也能到达对岸。我听说为国家着想,没有比分封属国亲近贤人更好的办法了。然而应当审时量势,使那些依据义而行动的诸侯,让他们的力量足以维护京城;而对那些包藏祸心的诸侯,要使他们的势力不能独自有所作为。

    其齐此甚难,陛下宜与达古今之士深共筹之。周之诸侯有罪,身诛而国存。汉之诸侯有罪,或无子者,国随以亡。今宜反汉循周,则下固而上安矣。天下至大,万事至众,是以圣王执要于己,委务于下,非惮劳而好逸,诚以政体宜然也。夫居事始以别能否,甚难也;因成败以分功罪,甚易也。今陛下精于造始,而略于考终,此政功所以未善。人主诚能居易执要,考功罪于成败之后,则群下无所逃其诛赏矣。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秦汉以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岁终课功校簿而行赏罚,斯亦可矣。今动皆受成于上,故上之所失不得复以罪下,岁终事功不建,不知所以责也。夫细过谬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野无立人矣。近世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盖由畏避豪强而又惧职事之旷,则谨;密网以罗微罪,使奏劾相接,状似尽公,实则挠法。是以圣王不善碎密之案,必责凶猾之奏,则害政之奸自然禽矣。夫创业之勋,在于立教定制,使遗风系人心,余烈匡幼弱。后世凭之,虽昏犹明,虽愚若智,乃足尚也。至夫修饰官署,

    要做好这件事很难,陛下应该与通达古今的人士深入共同研究筹划。周代的诸侯犯了罪,诛杀诸侯本人而不废除他的封国。汉代的诸侯犯了罪,或没有儿子的,封国也随之收回。现在应该改变汉代的做法而遵循周代的做法,这样下面巩固上面也就安定了。天下如此之大,万事万物如此之多,因此圣明的君主要把重要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把一般的事务委托给手下人去办,这并不是好逸恶劳,实在是国家的政体应该如此啊!做一件事情,开始时去判断能否成功,是很难的;因事情的成败来分辨谁有功谁有罪,这就很容易了。现在陛下您在事情开始时考虑得很周到,但事情结束后对考察功过则比较疏略,这是政功还不够完美的原因。人君如果能够做到这件容易做的事而又能抓住根本,在事物成功或失败之后来考察功过,对下属的奖赏或处罚就恰如其分了。古代六卿各司其职,冢宰为统领。秦汉以来,九卿掌管各项工作,丞相为总管。现在事情由尚书来裁断,下面的众卿只是奉行成规,比起古制,尚书的事务太重。可以把众多的事务交付诸卿寺办理,使他们有职有权。尚书统领大政纲领,年终考核功绩,根据记载实行赏罚,这样也就可以了。现在每个行动都遵循上面的成令,因此上面有了过失就不能怪罪下属,年终没有建立什么政绩,也不知应该责备何人。小的过失谬误,从人之常情来说是难免的,如果都用法律来纠正,那朝野上下就无人可以立身了。近世担任监察的官员,大都不抓根本大事,而对小的过失却一一揭发,这是因惧怕逃避豪强而又担心被人指责在职位上不负责任,就谨慎起来;撒下密网来罗织微小的罪过,使弹劾的奏章接连不断,表面看是为公尽职,实际是扰乱了法制。因此圣明的君主不赞赏揭发那些琐碎细微的小事,而对揭发大凶大恶的奏章一定要严审,这样危害政事的奸邪之人自然就被抓住了。创立基业的最大功劳,在于实行教化制定制度,使遗留的风尚能保留在后人的心中,留下的功业仍能辅助继位的幼主。后代凭借这些制度,即使是昏庸的人也可以明察,即使是愚蠢的人也如同明智的人,这样的功绩才值得称赞。至于修饰官署的事,

    凡诸作役,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今勤所不须以伤所凭,窃以为过矣。”帝不能用。

    以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

    渊轻财好施,倾心接物,五部豪杰、幽冀名儒,多往归之。

    庚戌(290) 孝惠皇帝永熙元年

    夏四月,以杨骏为太尉,辅政。帝崩,太子衷即位,尊皇后曰皇太后,立皇后贾氏。

    帝疾笃,杨骏独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会帝小间,正色谓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且欲择朝士有闻望者佐之。会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之。后召华廙、何劭作诏,授骏太尉,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仍趣亮赴镇。帝复小间,问:“汝南王来未?”左右言未至,遂崩。帝宇量弘厚,明达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太子即位,骏入居太极殿,以虎贲百人自卫。亮不敢临丧,哭于大司马门外,表求过葬而行。或告亮欲讨骏,骏密遣兵图之,亮夜驰赴许昌,乃免。

    五月,葬峻阳陵,诏群臣增位赐爵有差。

    以及各种劳役,这些事陛下不过问将来也能办成。现在对不需要陛下过问的事用心很多而损伤了所凭借的根本,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晋武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晋武帝任命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

    刘渊轻财好施,能倾心与人交往,匈奴五部的豪杰之士以及幽、冀二州的名儒,很多都去投奔他。

    晋惠帝

    庚戌(290) 晋惠帝永熙元年

    夏四月,任命杨骏为太尉,辅佐政事。晋武帝去世,太子司马衷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贾氏为皇后。

    晋武帝病势加重,杨骏独自一人在宫中侍候,不许别的大臣在晋武帝身边。杨骏便按照自己的意思改换靠近晋武帝身边的人和担任重要官职的人,培植自己的心腹。正巧晋武帝的病稍有好转,严肃地对杨骏说:“你怎么能这样做!”这时汝南王司马亮还未离开京城,晋武帝就命中书写下诏书,让司马亮与杨骏一同辅佐政事,并且还想选择朝中一些有名望的人来辅助他们。恰好晋武帝又昏迷了,皇后上奏让杨骏辅政,晋武帝点了一下头。皇后召来华廙、何劭写下诏书,任命杨骏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仍然催促司马亮前往他镇守的地方。晋武帝又有一会儿好转,问:“汝南王来了没有?”身边的人说没来,晋武帝就去世了。晋武帝器量弘大宽厚,聪明通达,喜好智谋,能容纳直言,未尝在人前出现失态的事情。太子继承了皇位,杨骏进入太极殿居住,用一百名卫士来自卫。司马亮不敢来吊丧,在大司马门外放声大哭,上表请求丧事过后再走。有人告发说司马亮要讨伐杨骏,杨骏秘密派兵去讨伐司马亮,司马亮连夜奔赴许昌,才免遭祸患。

    五月,晋武帝被安葬在峻阳陵,朝廷下诏中外群臣按不同等级增位赐爵。

    杨骏自知素无美望,欲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将军傅祗谓曰:“未有帝王始崩,而臣下论功者也。”骏不从,诏中外群臣增位赐爵有差,复租调一年。散骑侍郎何攀奏曰:“帝正位东宫二十余年,今承大业而班赏行爵,优于革命之初,轻重不伦。且大晋卜世无穷,制当垂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侯矣。”不从。

    以杨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

    傅咸谓骏曰:“谅暗不行久矣。今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进退之宜,明公当审思之。”骏不从。杨济遗咸书曰:“谚云:‘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咸复书曰:“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而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苟且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忠笃,而欲以亢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返见怨疾乎!”骏以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以其甥段广管机密,张劭典禁兵。凡有诏命,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行之。冯翊太守孙楚谓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而不与宗室共参万机,祸至无日矣。”骏不从。骏姑子弘训少府蒯钦,数以直言犯骏,人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无罪不可杀,不过疏我。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与俱族矣。”骏辟匈奴

    杨骏自知自己素来没有好的名望,想用普遍加官晋爵的办法来讨好众人。将军傅祗对他说:“从来没有帝王刚刚驾崩,就给臣下论功行赏的。”杨骏不听,下诏中外群臣,按照不同的等级增位赐爵,又免除一年的赋税。散骑侍郎何攀上奏说:“皇帝被立为东宫太子二十多年,现在继承了王位而进行奖赏赐爵,比泰始革命之初还要优厚,这样做轻重失当。况且大晋要传世无穷,这些制度都应传之后世,如果有爵位的就要晋升,那么数世之后就没有不是公侯的了。”杨骏不听。

    晋惠帝任命杨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总领朝政,百官各自掌管自己的职责,听命于杨骏。

    傅咸对杨骏说:“为天子居丧的制度很久都不实行了。如今皇帝谦虚,把政事委托给您,但天下人都认为这样做是不合适的,恐怕您抵挡不住人们的议论。周公是位大圣人,尚且招来流言,何况当今的皇帝还不像周成王那样年幼呢!当进当退,您应当慎重考虑。”杨骏没有听从。杨济给傅咸写信说:“谚语说:‘生个傻儿子,了结官场事。’官场内的事不是容易了结的啊!”傅咸回信说:“卫公说过:‘酒色杀人,比直言杀身还要厉害。’因为酒色过度而死,人们不会后悔,却害怕直言招祸,这是由于心不能正,想以苟且偷生当作明哲保身罢了。自古因为直言招致祸殃的,大都由于矫枉过正,或者是心意不诚,而是想以严厉的做法来制造声势,因此招致怨恨,哪有忠诚恳切反而会遭到怨恨的呢!”杨骏因为贾后阴险蛮横,又有权术谋略,很忌恨她,就任命自己的外甥段广管理机密要事,任命张劭统领禁兵。凡有诏命,皇帝看完,再入呈太后,然后实行。冯翊太守孙楚对杨骏说:“您以外戚的身份担当了伊尹、霍光那样辅佐帝王的重任,而不让皇族宗室共同参与商讨日常政务,大祸临头的日子不远了。”杨骏不听。杨骏姑姑的儿子弘训少府蒯钦,多次对杨骏直言相劝,人们都为他担心,蒯钦说:“杨文长(杨骏字文长)虽然糊涂,还是知道人没罪是不能杀的,不过疏远我而已。我被疏远,才可以免祸,不这样的话,将来就会和他一起被族灭。”杨骏征召匈奴

    东部人王彰为司马,彰逃不受。其友怪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败。况杨太傅昵小人,远君子,专权自恣乎!吾逾海塞以避之,犹恐及祸,奈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秋八月,立广陵王遹为皇太子。

    遹既立,以何邵、裴楷、王戎、张华、杨济、和峤为师保,拜母谢氏为淑媛。贾后常置谢氏于别室,不听与太子相见。

    初,和峤尝言于武帝曰:“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后与荀勖同侍,武帝曰:“太子近进,卿可俱诣之。”既还,勖等称太子明识雅度,峤曰:“圣质如初。”武帝不悦而起。及是,峤从遹入朝,贾后使帝问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以刘渊为匈奴五部大都督。 琅邪王觐卒。

    谥曰恭。子睿嗣。

    辛亥(291) 元康元年

    春三月,皇后贾氏杀太傅杨骏,废皇太后为庶人。

    初,贾后为太子妃,尝以妒手杀数人,又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武帝大怒,将废之。杨后曰:“贾公闾有大勋于社稷,岂可以其女妒而忘之邪!”妃得不废。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其助己,返以为恨。至是不以妇道事太后,又欲预政,而为杨骏所抑。殿中中郎孟观、李肇,皆骏所不礼也,

    东部人王彰为司马,王彰逃避不受。王彰的盟友感到很奇怪,去问王彰,王彰说:“自古一姓有两位皇后,没有不败亡的。况且杨太傅亲近小人,疏远君子,又专权放纵呢!我远到海边塞外去躲避他,还恐怕遭受祸殃,怎能去接受他的征召呢!何况晋武帝不考虑国家大计,继位的儿子又担当不了治国的重任,接受遗诏的大臣又不是合适的人选,天下大乱的局面马上就要到来了。”

    秋八月,立广陵王司马遹为太子。

    司马遹被立为太子后,晋惠帝任命何邵、裴楷、王戎、张华、杨济、和峤为太子师保,拜太子母谢氏为淑媛。贾后经常让谢氏居于别室,不让她与太子相见。

    当初,和峤曾对晋武帝说:“太子有淳朴的气质,而衰世多伪诈,恐怕太子不能很好地承担陛下的家事。”这时贾后和荀勖都在武帝身边侍候,晋武帝说:“太子近来有了长进,你们都可以去见他。”回来以后,荀勖等人称赞太子聪明有识见有风度,和峤说:“太子的资质和原来一样。”晋武帝不高兴地站起身来。等到和峤跟随太子司马遹进入朝廷,贾后让晋惠帝问和峤说:“你从前说我不能承担家事,今天究竟怎么看呢?”和峤说:“我从前侍奉先帝,曾说过这样的话,我的话没有应验,这是国家的福气啊!”

    晋惠帝任命刘渊为匈奴五部大都督。 琅邪王司马觐去世。

    司马觐去世,谥号为“恭”。他的儿子司马睿继承了王位。

    辛亥(291) 晋惠帝元康元年

    春三月,皇后贾氏杀太傅杨骏,把皇太后废为庶人。

    当初,贾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曾经因为嫉妒亲手杀了好几个人,又用戟投掷怀有身孕的姬妾,使其流产。晋武帝大怒,要废除她。杨皇后说:“贾充对国家有大功,怎么能因为他的女儿有嫉妒心就忘了贾公的大功呢!”因此贾氏没有被废。杨皇后多次训斥告诫贾妃,贾妃不知道她这是帮助自己,反而心怀怨恨。到这时,贾后不按照妇道来侍奉杨太后,还想干预政事,但受到杨骏的抑制。殿中中郎孟观、李肇,都是杨骏不喜欢的人,

    贾后使黄门董猛与观、肇谋诛骏,废太后。又使报楚王玮,玮许之,乃求入朝。至是,观、肇启帝,夜作诏,诬骏谋反,命东安公繇帅殿中四百人讨之,玮屯司马门。骏闻变,召官属谋之,主簿朱振曰:“必阉竖为贾后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振惧,必斩送之。不然,无以免难。”骏素怯懦,不决,乃曰:“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皇太后题帛为书,射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寻,殿中兵出,烧骏府,骏逃于厩,就杀之。遂收珧、济及张劭、段广等,皆夷三族。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问张华。”繇不听。繇,琅邪武王之子也。贾后矫诏,送太后于永宁宫。复讽群公奏曰:“皇太后图危社稷,自绝于天,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中书监张华议:“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故事,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始终。”有司奏请废太后为庶人,诣金墉城。诏可。又奏:“昨诏原骏妻庞氏,以慰太后之心。今太后废,请以庞付廷尉行刑。”诏从之。庞临刑,太后抱持号叫,截发稽颡,上表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省。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乎?每览赦书,谋反大逆皆赦,至于杀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为王法所不容故也。公卿处议至此,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

    贾后就派黄门董猛和孟观、李肇策划除掉杨骏,废黜太后。又让人通知楚王司马玮,司马玮同意了,于是司马玮请求入朝。这时,孟观、李肇向皇帝禀奏,连夜撰写诏书,诬陷杨骏要谋反,下令东安公司马繇率领宫中四百人去讨伐他。司马玮屯驻在司马门。杨骏听说宫中有变,赶快召集下属出谋划策,主簿朱振说:“必定是那些宦官给贾后出的主意,这对您很不利,应当焚烧云龙门来威胁他们,索要造事者的脑袋,带领东宫及外营的士兵,挟持着皇太子入宫捉拿奸人,宫廷内震动恐惧,必定会斩首送来。不然,没有别的办法免除祸患。”杨骏素来怯懦,犹豫不决,还说:“云龙门是魏明帝建造的,耗费财力很大,怎么能焚烧呢!”皇太后把信写在帛上,用箭射到城外,说:“救太傅的人有赏。”贾后便宣布太后和杨骏共同谋反。不久,宫中的兵冲出来,烧了杨骏的府第,杨骏逃到马厩,被杀死在马厩中。于是拘捕了杨珧、杨济以及张劭、段广等人,都夷灭三族。杨珧临刑时,告诉东安公司马繇说:“我给皇帝的表放在石函中,你可以去问张华。”司马繇不听。司马繇是琅邪武王的儿子。贾后又谎称皇帝诏书,把太后送到永宁宫。又委婉劝说众大臣向晋惠帝上奏,让他们说:“皇太后图谋社稷,是自绝于天,陛下虽怀着无法抑制的感情,臣下也不敢奉命行事。”中书监张华说:“皇太后侍奉先帝时没有什么过错,而今偏袒她亲近的人,只是不宜做圣世的母后,应依照汉代废赵太后的旧例,称武皇后,居别宫,来保全始终。”有关部门奏请废太后为庶人,送往金墉城。晋惠帝下诏许可。又有奏书说:“昨天下诏饶恕了杨骏的妻子庞氏,以安慰太后的心。现在太后也被废了,请将庞氏交付廷尉行刑。”晋惠帝下诏同意。庞氏临刑时,太后抱着她大声呼号喊叫,剪断头发,跪下叩头,上表贾后自称“妾”,请求保全母亲的性命,贾后不予理睬。董养正在太学,登上殿堂感叹说:“朝廷建这个殿堂,到底为了什么呢?每当观看赦书,对谋反这样大罪的人都赦免,何至于要杀祖父母、父母而不能赦免,我认为这样做是王法所不容的。公卿议论处理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天理人情都已灭绝,大乱将要发生了。”

    征汝南王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瓘录尚书事。

    亮欲悦众,论诛杨骏功,督将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曰:“无功而获厚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无穷也。”亮不从。亮颇专权势,咸复谏,亦不从。贾后族兄模,从舅郭彰、女弟之子贾谧,与楚王玮、东安王繇,并预政。后暴戾日甚,繇密谋废后。繇兄澹,素恶繇,屡谮于亮,诏免繇官,废徙带方。于是谧、彰权势愈盛。谧虽骄奢,而喜延士大夫,彰与石崇、陆机、机弟云、潘岳、挚虞、左思、牵秀、刘舆、舆弟琨等皆附于谧,号二十四友。崇与岳尤谄,每谧及广城君郭槐出,皆降路左,望尘而拜。

    夏六月,皇后杀太宰亮,太保瓘及楚王玮。

    太宰亮、太保瓘,以北军中候楚王玮刚愎好杀,欲夺其兵,权以裴楷代之。玮怒,楷不敢拜。复谋遣玮之国,玮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劝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少傅。盛素善于杨骏,瓘恶其反复,将收之。盛乃因将军李肇矫称玮命,谮亮、瓘于贾后,云将谋废立。后素怨瓘,且患二公秉政,己不得专恣。六月,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屯诸宫门,免亮、瓘官。”夜使黄门斋以授玮。玮亦欲因此复私怨,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遣宏、肇以兵围亮府,清河王遐收瓘。长史刘准谓亮曰:“此必奸谋,府中俊乂如林,犹可力战。”

    晋惠帝征召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瓘录尚书事。

    司马亮想取悦众大臣,评定了诛伐杨骏的功臣,督将被封侯的有一千零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说:“没有功劳而能获厚赏,这样人们没有不希望国家有祸患的,祸根就无穷了。”司马亮不听。司马亮很是专权独断,傅咸又进谏,还是不听。贾后的族兄贾模,从舅郭彰、妹妹的儿子贾谧,以及楚王司马玮、东安王司马繇,一起参与朝政。贾后一天比一天暴戾,司马繇密谋废除贾后。司马繇的哥哥司马澹,一向忌恨司马繇,屡次在司马亮面前说他的坏话,晋惠帝下诏免去司马繇的官职,废黜迁徙他到带方。于是贾谧、郭彰的权势更盛。贾谧虽然骄奢,但喜欢结交士大夫,郭彰与石崇、陆机、陆机的弟弟陆云、潘岳、挚虞、左思、牵秀、刘舆、刘舆的弟弟刘琨等人,都依附于贾谧,号称二十四友。石崇与潘岳尤其能谄媚,每遇到贾谧和广城君郭槐出行,都赶快站在道路左边,望着车后扬起的尘土礼拜。

    夏六月,皇后杀了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瓘以及楚王司马玮。

    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瓘,因为北军中候楚王司马玮刚愎自用又好杀人,就想夺取他的兵权,暂时用裴楷来代替他。司马玮大怒,裴楷不敢接受这个官职。司马亮等人又谋划让司马玮回到封国,司马玮的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劝司马玮去亲近贾后,贾后留司马玮兼任太子少傅。岐盛一向和杨骏友好,卫瓘厌恶他反复无常,将要拘捕他。岐盛于是通过将军李肇假称司马玮的命令,在贾后面前说司马亮和卫瓘的坏话,说他们图谋废黜贾后。贾后素来怨恨卫瓘,又担心司马亮与卫瓘掌握了政权,自己不能专断独行。六月,让晋惠帝亲笔写诏书赐给司马玮,说:“太宰、太保想要做伊尹、霍光废黜皇帝的事,君王你应当宣布诏命,让诸王驻守备宫门,免去司马亮和卫瓘的官职。”夜间派宦官带着诏书交给司马玮。司马玮也想借机报私仇,于是统率着自己的军队,又假称皇帝诏书,召集三十六军,派公孙宏、李肇领兵包围了司马亮的府第,让清河王司马遐去拘捕卫瓘。长史刘准对司马亮说:“这必定是奸谋,您府中豪杰众多,还可以用武力抵挡。”

    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与世子矩俱死。瓘左右亦疑遐矫诏,请拒之,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晚。瓘不听。

    初,瓘为司空,帐下督荣晦有罪,斥遣之,至是,晦从遐收瓘,辄杀瓘及子孙共九人。盛因说玮诛贾、郭以正王室,玮未决。会天明,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楚王既诛二公,则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专杀之罪诛之。”乃遣殿中将军赍驺虞幡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仗,遂执玮斩之。宏、盛夷三族。

    卫瓘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一国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太保主簿刘繇等执黄幡,挝登闻鼓讼瓘冤,乃诏族诛荣晦,追复亮、瓘爵位,谥亮曰文成,谥瓘曰成。

    以贾模、张华、裴、裴楷为侍中,并管机要。

    贾后专朝,以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为众望所依,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裴为侍中,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机要。华尽忠帝室,弥缝遗阙,后虽凶险,犹知敬重。与模、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

    壬子(292) 二年

    春二月,皇后贾氏弑故皇太后杨氏于金墉城。

    司马亮不听,于是被李肇拘捕。司马亮叹息说:“我的赤心,可以剖开让天下人看啊!”他和长子司马矩都被处死。卫瓘身边的人也怀疑司马遐是假称皇帝诏命,请求卫瓘抵抗,等候自己上表得到答复,再被杀也不晚。卫瓘不听。

    当初,卫瓘任司空时,帐下督荣晦犯了罪,卫瓘斥责并赶走了他,到这时,荣晦跟随司马遐来拘捕卫瓘,擅自杀了卫瓘及其子孙共九人。岐盛便劝说司马玮杀掉贾谧、郭彰以扶正王室,司马玮犹豫不决。这时天亮了,张华派董猛对贾后说:“楚王既已杀了司马亮和卫瓘,那么威势权力就归于楚王了,君主还依靠什么求得自己的安稳呢?应当以专擅杀人的罪名诛杀他。”于是派殿中将军拿着驺虞旗指挥众人说:“楚王谎称皇帝命令,不要听他的话。”众人都放下了兵器,于是抓住司马玮将他杀了。公孙宏,岐盛被夷灭了三族。

    卫瓘的女儿写信给国中大臣说:“我死去的父亲没有得到显扬的谥号,全国都没有人替他说话,这种不符合《春秋》的失误,该归咎于谁呢?”太保主簿刘繇等人手执黄旗,敲登闻鼓为卫瓘诉冤,于是皇帝下诏诛杀了荣晦,恢复司马亮、卫瓘的爵位,赐司马亮谥号为“文成”,卫瓘谥号为“成”。

    任命贾模、张华、裴、裴楷为侍中,共同掌管机要。

    贾后独揽朝政,专权独断任命贾模为散骑常侍,兼任侍中。贾谧与贾后商议,因张华是庶族,没有威胁皇室的嫌疑,而且本人儒雅有谋略,为众望所依归,就任命张华为侍中、中书监,裴为侍中,裴楷为中书令,兼侍中,与右仆射王戎一同掌管机要大事。张华对皇家竭尽忠诚,尽力弥补缝合朝政的遗缺,贾后虽然凶恶阴险,还知道对张华敬重。张华和贾模、裴同心同力辅佐朝政,因此数年之内,虽然昏主在上,但朝野上下还算安静无事。

    壬子(292) 晋惠帝元康二年

    春二月,皇后贾氏将原来的皇太后杨氏杀死在金墉城。

    时太后尚有侍御十余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贾后覆而殡之。

    癸丑(293) 三年

    夏六月,弘农雨雹。

    深三尺。

    甲寅(294) 四年

    大饥。 司隶校尉傅咸卒。

    咸性刚简,风格峻整。初为司隶,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绝。”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师肃然。

    慕容廆徙居大棘城。

    乙卯(295) 五年

    夏六月,东海雨雹。

    深五寸。

    荆、扬、兖、豫、青、徐州大水。 冬十月,武库火。

    焚累代之宝及二百万人器械。

    索头分其国为三部。

    一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禄官自统之。一居代郡参合陂之北,使兄子猗?统之。一居定襄之盛乐故城,使猗?弟猗卢统之。代人卫操与从子雄及同郡箕澹往依拓跋氏,说猗?、猗卢招纳晋人。猗?悦之,任以国事,晋人附者稍众。

    丙辰(296) 六年

    春,以张华为司空。 夏,匈奴郝度元反。

    当时太后还有十几名侍从,贾后都把他们撤走了,杨太后八天不进饮食而死。贾后将她的尸体面向下埋葬。

    癸丑(293) 晋惠帝元康三年

    夏六月,弘农下了冰雹。

    冰雹深三尺。

    甲寅(294) 晋惠帝元康四年

    发生了大饥荒。 司隶校尉傅咸去世。

    傅咸性情刚强朴直,风格严峻庄重。刚任司隶的时候,向皇帝上书说:“贿赂盛行,应当严厉禁绝。”上奏罢免了河南尹司马澹等人的官职,京师为之震动,贿赂之风得到整肃。

    慕容廆移居大棘城。

    乙卯(295) 晋惠帝元康五年

    夏六月,东海下了冰雹。

    冰雹深五寸。

    荆、扬、兖、豫、青、徐六州洪水泛滥。 冬十月,武库发生火灾。

    武库大火焚毁了历代的宝物以及供二百万人使用的器械。

    索头把他的国家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居住在上谷之北,濡源之西,拓跋禄官亲自统帅。一部分居住在代郡参合陂之北,拓跋禄官派其哥哥的儿子拓跋猗?统领。另一部分居住在定襄的盛乐故城,让拓跋猗?的弟弟拓跋猗卢统领。代人卫操与他的侄子卫雄以及同郡的箕澹一起去投奔拓跋氏,劝说猗?、猗卢招纳晋人。猗?很喜欢他们,把国家大事托付他们办理,晋人来归附的逐渐增多。

    丙辰(296) 晋惠帝元康六年

    春季,任命张华为司空。 夏季,匈奴郝度元造反。

    匈奴郝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俱反,杀北地太守。征西大将军赵王伦信用嬖人孙秀,与雍州刺史解系争军事。朝廷征伦还,以梁王肜代之。系表请诛秀以谢氐羌,张华以告肜,使诛之。秀友人为之说肜,得免。伦遂用秀计,深交贾、郭,贾后大爱信之,因求录尚书事,张华、裴固执不可,伦、秀由是怨之。

    秋八月,秦、雍氐、羌齐万年反。十一月,遣将军周处等讨之。

    初,御史中丞周处弹劾不避权戚,梁王肜尝违法,处按劾之。至是秦、雍氐、羌悉反,其帅齐万年僭帝号,围泾阳。诏以处为建威将军,隶安西将军夏侯骏以讨之。中书令陈准曰:“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周处忠直勇果,有仇无援。宜诏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处前锋,必能殄寇。不然,梁王当使处先驱,而不救以陷之,其败必也。”朝廷不从。万年闻处来,曰:“周府君有文武才,若专断而来,不可当也。或受制于人,此成禽耳。”

    关中饥疫。 十二月,略阳氐杨茂搜据仇池。

    初,略阳清水氐杨驹始居仇池。仇池方百顷,其旁平地二十余里,四面斗绝而高,为羊肠蟠道,三十六回而上。至其孙千万附魏,封为百顷王。千万孙飞龙浸强盛,徙居略阳。以其甥令狐茂搜为子,茂搜避齐万年之乱,帅部落还保仇池,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关中人士避乱者多依之,

    匈奴郝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人、卢水胡人一起造反,杀了北地太守。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任用他宠爱的人孙秀,与雍州刺史解系争夺军事权。朝廷征召司马伦回到京城,让梁王司马肜去代替他。解系上表请求杀死孙秀以向氐、羌人谢罪,张华把这事告诉了司马肜,让司马肜去杀孙秀。孙秀的朋友为他向司马肜说情,孙秀才能够免除被杀。司马伦于是采用孙秀的计策,牢固地结交贾谧、郭彰,贾后对他十分宠信,司马伦便乘机请求录尚书事的职务,张华、裴坚决不同意,司马伦、孙秀因此怨恨张、裴二人。

    秋八月,秦、雍之地的氐人、羌人拥立齐万年反叛。冬十一月,晋朝派遣将军周处等人去讨伐齐万年。

    起初,御史中丞周处弹劾不避权贵,梁王司马肜曾违法,周处审查弹劾他。到这时秦、雍之地的氐人、羌人全部反叛,他们的统帅齐万年竟僭称帝号,包围了泾阳。惠帝下诏任命周处为建威将军,隶属于安西将军夏侯骏,去讨伐齐万年。中书令陈准说:“夏侯骏和梁王都是贵戚,并非将帅之才,他们进不求官,退又不怕犯罪。周处忠诚正直,勇敢果断,有了仇敌无人援助。应当下诏给孟观,让他带精兵万人作为周处的前锋,必定能消灭敌人。不然的话,梁王一定会让周处先行出兵,不去救援而陷害他,失败是必然的了。”朝廷不听从陈准的意见。齐万年听说周处来讨伐他,说:“周府君有文武之才,如果他有决断之权而来,就不可抵挡。如果他受制于人,就可以擒拿他了。”

    关中地区发生饥荒和瘟疫。 十二月,略阳氐人杨茂搜占据仇池。

    最初,略阳清水氐杨驹开始居住在仇池。仇池方圆百顷,旁边有平地二十多里,四面是陡峭的高山,有羊肠小道,盘旋三十六道通向山顶。到杨驹的孙子杨千万归附了魏国,被封为百顷王。杨千万的孙子杨飞龙逐渐强盛,迁居略阳。把他的外甥令狐茂搜收养为儿子,令狐茂搜为躲避齐万年的扰乱,率领部落又回到仇池,自称辅国将军、右贤王。躲避战乱的关中人士大都去依附他,

    茂搜迎接抚纳,欲去者卫护资送之。

    丁巳(297) 七年

    春正月,将军周处及齐万年战,败,死之。

    齐万年屯梁山,有众七万。梁王肜、夏侯骏使周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败,不徒亡身,为国取耻。”肜、骏逼遣之。处攻万年于六陌,军士未食,肜促令速进,自旦战至暮,斩获甚众,弦绝矢尽,救兵不至。左右劝处退,处按剑曰:“是吾效节致命之日也。”遂力战而死。朝廷虽以尤肜,而亦不能罪也。

    秋七月,雍、秦旱、疫。

    米斛万钱。

    九月,以王戎为司徒。

    戎为三公,与时浮沉,无所匡救,委事僚寀,轻出游放。性复贪吝,园田遍天下。每自执牙筹,昼夜会计,常若不足。家有好李,卖之恐人得种,常钻其核。凡所赏拔,专事虚名。阮咸之子瞻尝见戎,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异同?”瞻曰:“将无同!”戎咨嗟良久,遂辟之。时人谓之“三语掾”。

    是时王衍为尚书令,乐广为河南尹,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当世,朝野争慕效之。衍与弟澄,好题品人物,举世以为仪准。衍神情明秀,少时山涛见之,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广性冲约清远,

    令狐茂搜接纳安抚,想要离开的,还派人护卫,送给财物。

    丁巳(297) 晋惠帝元康七年

    春正月,将军周处与齐万年交战,失败,战死。

    齐万年驻扎在梁山,有兵七万。梁王司马肜、夏侯骏派周处带五千人去攻打他。周处说:“军队没有后援,必然失败,不只是个人丧命,还会给国家带来耻辱。”司马肜、夏侯骏逼着让他出发。周处在六陌攻打齐万年,军士还没有吃饭,司马肜就催促他们迅速进兵,从早一直战斗到天黑,斩杀俘获敌人很多,最后弓箭弦绝矢尽,救兵也不来。周处身边的人劝他撤退,周处手按长剑说:“这正是我以命报效国家的日子。”于是拼命作战而死。朝廷虽然因此责怪司马肜,但也不能给他定罪。

    秋七月,雍、秦之地大旱,瘟疫流行。

    一斛米价值一万钱。

    九月,任命王戎为司徒。

    王戎担任三公,随着时势的变化改变自己的主张,对国事无所匡正救助,只是将政事委托给下属,自己轻松自在地四处游玩。性情又贪婪吝啬,田园遍天下。经常自己手持筹码,昼夜计算,还是不满足。家里有一棵好品种的李子树,李子卖出去怕别人得到种子,就常在李子核上钻洞。他所赏识和提拔的人,也只重虚名。阮咸的儿子阮瞻曾去见王戎,王戎问他:“圣人看重名分和教化,老、庄崇尚自然,二者的宗旨有什么不同?”阮瞻说:“大概没什么不同!”王戎赞叹了好久,于是推举阮瞻为掾,当时人称其为“三语掾”。

    这时王衍任尚书令,乐广为河南尹,都善于清谈,不关心世事,在当世名望很高,朝廷内外的人都倾慕并效法他们。王衍和弟弟王澄,都喜好品评人物并定其高下,当世的人都把他们的评价作为标准。王衍神态清朗聪明秀美,他小的时候,山涛看到他,说:“什么样的老妇人,生下了这样的孩子!然而妨害天下百姓的,未必不是这个人啊。”乐广性情淡泊简约清明广远,

    与物无竞。每谈论,以约言析理,厌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默如也。凡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不言自见。澄及阮咸、咸从子修、胡毋辅之、谢鲲、王尼、毕卓,皆以任放为达,醉狂裸体,不以为非。辅之尝酣饮,其子谦之厉声呼之曰:“彦国!年老,不得为尔。”辅之欢笑,呼入共饮。卓比舍郎酿熟,因夜至瓮间盗饮,为掌酒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广闻而笑之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

    初,何晏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贤者恃以成德,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衍等爱重之。由是士大夫皆尚浮诞,废职业。裴著《崇有论》以释其蔽曰:“利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事务可节而未可全无也。谈者深列有形之累,盛称空无之美,遂薄综世之务,贱功利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人情所徇,名利从之。于是立言藉于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职,谓之雅远;奉身散其廉操,谓之旷达。故悖吉凶之礼,忽容止之表,渎长幼之序,混贵贱之级,无所不至。夫万物之生,以有为分者也,故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不可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不可谓匠非有也。由此而观,济有者皆有也,虚无奚益于已有之群生哉!”然习俗已成,论亦不能救。

    与物无争。每每谈论起来,以简略的言语辨析事理,使人心悦诚服,而对他不了解的事物,则沉默不语。凡评论人,必定先称赞他的长处,而短处就不言自见了。王澄以及阮咸、阮咸的侄子阮修、胡毋辅之、谢鲲、王尼、毕卓,都以放任为通达,醉狂裸体,也不认为不好。胡毋辅之曾开怀畅饮,他的儿子胡毋谦之厉声呼叫他的字说:“彦国!年纪老了,不要这样。”辅之欢笑,叫儿子进来和他一起饮酒。毕卓的邻居酿的酒好了,毕卓夜间起来到他家放酒瓮的房子里偷着去饮,被看酒的人绑了起来。第二天天亮一看,原来是毕吏部。乐广听到此事,笑他说:“名分礼教之内自有欢乐的地方,何必这样呢!”

    当初,何晏等人师法老子、庄子,他们的观点认为:“天地万物都以无为本,所谓无,就是揭露事物的真相、使人事各得其宜,在何时何地都普遍存在的道理。阴阳依赖它发育生长,贤人依靠它修养德行,所以说无的作用,没有爵位却很贵重。”王衍等人都很喜欢和尊重何晏。因此士大夫都崇尚虚浮放诞,荒废了自己的职务。裴著《崇有论》来说明这种风气的弊病,他说:“利益和欲望可以节制,但不可完全断绝;日常事务可以节制,却不能完全没有。高谈阔论的人罗列了很多有形的危害,盛赞空无的美好,于是看不起治理天下的事务,轻视功利的作用,崇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职业,贬低经世致用的贤才。人情所追寻的,名和利随之而来。于是创立学说以虚无为宗旨,就被称为玄妙;居于官位不亲临自己的职位,就被称为雅远;修养自身忽略清廉的操守,就被称为旷达。因此有些人就故意违背对待吉凶之事的礼仪,忽视日常形貌举止及仪表,轻慢长幼的次序,混淆贵贱的等级,以至达到无所不至的地步。万物的生长,是以有来区分的,所以说心不是事务,而控制事物必须依靠心,不能说心是无。工匠不是器具,而制造器具必须由工匠去做,不能说工匠是不存在的。由此看来,增益已有事物的都是有,虚无的东西对于已经存在的众生又有什么益处呢!”然而习俗已经形成,裴的议论也不能救助了。

    索头猗?西略诸国。

    猗?度漠北巡,西略诸国,降附者三十余国。

    戊午(298) 八年

    秋九月,荆、豫、徐、扬、冀州大水。 遣侍御史李苾慰劳汉川流民。

    略阳巴氐李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任侠,州党多附之。及齐万年反,关中荐饥,略阳、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振救之,由是得众心。流民至汉中,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遣侍御史李苾持节慰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剑阁。苾受流民赂,表言:“流民十万余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蜀有仓储,宜令就食。”从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特至剑阁,太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缚于人,岂非庸才耶!”

    遣将军孟观讨齐万年。

    张华荐观沉毅有文武材用,使讨齐万年。观身当矢后,大战十数,皆破之。

    己未(299) 九年

    春正月,观击万年,获之。

    太子洗马江统,以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乃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是以有道之君,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

    索头猗?向西侵略各国。

    拓跋猗?越过沙漠在北边巡视,借机向西攻打各国,投降归附他的有三十多个国家。

    戊午(298) 晋惠帝元康八年

    秋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发生大水灾。 朝廷派遣侍御史李苾慰劳汉川流民。

    居住在略阳的巴氐李特、李庠、李流,都有武艺才能,善于骑马射箭,性情豪爽侠义,州中与其志同道合的人大都去归附他们。到了齐万年造反时,关中连年闹饥荒,略阳、天水等六郡的老百姓,流亡迁移到汉川的有数万家。路上有生了病或穷困不堪的,李特兄弟就去赈济救助他们,因此很得民心。流民来到汉中,上书请求寄居在巴、蜀,朝廷议论后派侍御史李苾持符节去慰劳,同时监视他们,不许他们入剑阁。李苾接受了流民的贿赂,上表说:“流民有十万余口,不是汉中一郡能够救济的。蜀地有粮食储备,应该让他们到那里去解决吃饭问题。”朝廷同意了。因此流民散布于梁、益各州,不能禁止。李特到了剑阁,叹息说:“刘禅有这样好的地方,竟然投降了别人,难道不是庸才吗!”

    派遣将军孟观讨伐齐万年。

    张华推荐孟观,认为他深沉刚毅,有文武全才,派他去讨伐齐万年。孟观迎着敌人的箭矢,大战十几次,每次都将敌人打得大败。

    己未(299) 晋惠帝元康九年

    春正月,孟观击溃了齐万年,俘获了他。

    太子洗马江统,认为戎狄乱华,应及早断绝这个祸根,于是作《徙戎论》来告诫朝廷说:“四夷之中,戎狄危害最大,当他势力弱小时则敬畏服从,力量强大时则侵扰叛乱。因此有道之君,对待夷狄常备不懈,防御他们有固定的措施。即使他们叩头进贡,

    而边城不弛固守,强暴为寇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埸不侵而已。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戎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自是四夷交侵,中国错居。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达,攘胡走越,当是时,中国无复四夷也。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余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永初叛乱,夷夏俱敝,自此之后,余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魏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以御蜀,盖权宜之计,今已受其敝矣。夫关中帝王所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此必然之势也。今宜及兵威方盛,因其死亡流散、与关中之人户为仇雠之际,徙诸羌著先零、罕幵、析支之地,徙诸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戎、晋不杂,并得其所。纵有猾夏之心,绝远中国,隔阂山河,为害不广矣。并州之胡,本匈奴桀恶之寇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今为五部,户至数万,骁勇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正始中,毌丘俭讨句骊,徙其余种于荥阳,户落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耳。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

    边城的防守也不松懈,当他们侵掠反叛时,军队也不必远征,只是期望让境内获得安宁,疆界不受侵扰而已。到后来周室衰微,诸侯专事征伐,戎狄乘机能够进入中原,有的诸侯招抚利诱他们为自己所用,从此四方各族相互交融,与中原人民杂居。到秦始皇统一天下,兵威远震,打击胡人,追逐越人,到这时,中原已不再有少数民族了。东汉建武年间,马援任陇西太守,征讨叛乱的羌人,将残存的羌人迁到关中,让他们住在冯翊、河东人烟稀少的地区。数年之后,他们的人口又得到繁衍。永初年间羌人叛乱,夷、汉都衰败了,从此以后,余部犹存,一有机会,就又来侵扰叛乱。魏武帝将武都氐人迁移到秦川,以抵御蜀国,这实际是权宜之计,现在已感受到它的弊病了。关中是帝王居住的地方,没有听说戎、狄应该居住在这里。与我们不是同一民族,想法也必然不同,而我们的士人百姓又轻忽他们,欺侮他们软弱。以他们贪婪强悍的本性,又怀着愤怒的心情,等待适当机会,就会造反叛乱,这也是必然的趋势。现在应乘着兵力强盛,在他们死亡流散、与关中住户成仇人的形势下,把各部落羌人迁到先零、罕幵、析支等地,把氐人各部落还迁到陇右,安置在阴平、武都地区。发给路上所需的口粮,足以使他们到达要去的地方,各归本族,返回故土,让属国都尉、抚夷护军就地集中安置他们。这样,戎人与晋人不再杂居,都各得其所。戎狄即使有扰乱华夏的想法,但远离中原,山河阻隔,为害地区不广。并州的胡人,原本是匈奴中桀骜不驯的一支,东汉建安年间,派右贤王去卑诱骗呼厨泉作人质,听任他们的部落散居在并州的六个郡。现在分为五部,有数万户,骁勇善战,胜过氐、羌。若有不测,那么并州一带就让人担心了。魏正始年间,毌丘俭讨伐句骊,将其残余人口迁往荥阳,到今天已繁衍为千余户,数世之后,必定更为繁盛。现在百姓失业,有的还流亡反叛;犬马肥壮众多,则会相互撕咬,何况夷、狄,哪能不发生变故呢!只是考虑到现在他们的力量还弱小罢了。治理国家的人,担忧的不是人少,而是不安定,以我朝疆域之广、百姓之富,难道还需要把夷、狄算在内来充数吗!

    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土思,惠此中国,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以成都王颖为平北将军,镇邺。河间王颙为镇西将军,镇关中。

    贾谧侍讲东宫,对太子倨傲,颖见而叱之。谧怒,言于贾后,出之。又以颙镇关中。初,武帝作石函之制,非至亲不得镇关中。颙,安平献王孚之孙也,轻财爱士,朝廷以为贤,故用之。

    秋八月,侍中贾模卒,以裴为尚书仆射。

    贾后淫虐日甚,私于太医令程据等。裴与贾模及张华议废后,更立谢淑妃,模、华皆曰:“主上自无废黜之意,而吾等专行之,傥上心不以为然,将若之何?且诸王方强,朋党各异,恐一旦祸起,身死国危,无益社稷。”曰:“诚如公言,然中宫逞其昏虐,乱可立待也。”华曰:“卿二人于中宫皆亲戚,言或见信,宜数为陈祸福之戒,庶无大悖,则天下尚未至于乱,吾曹得以优游卒岁而已。”旦夕说其从母广城君,令戒谕贾后以亲厚太子,模亦数为后言祸福。后反以模为毁己而疏之,模忧愤而卒。

    以为尚书仆射。虽后亲属,然雅望素隆,四海惟恐其不居权位。拜尚书仆射,又诏专任门下事,上表固辞。或谓曰:“君可以言,当尽言于中宫,言而不从,当远引而去。傥二者不立,虽有十表,难以免矣。”不能从。

    这些人都可发布告示遣走,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以慰藉他们对故土的思念,这对中原有好处,是最上的计策了。”朝廷没有采用这个建议。

    任命成都王司马颖为平北将军,镇守邺地。任命河间王司马颙为镇西将军,镇守关中。

    贾谧在东宫为太子讲学,对太子态度傲慢,司马颖看见后叱责了他。贾谧大怒,向贾皇后去告状,就让司马颖离开了京城。又让司马颙去镇守关中。当初,晋武帝定了一个制度,藏在宗庙的石匣之中,规定不是至亲之人不能镇守关中。司马颙,安平献王司马孚的孙子,轻财爱士,朝廷认为他贤明,所以就任用了他。

    秋八月,侍中贾模去世,任命裴为尚书仆射。

    贾后淫乱暴虐日甚一日,与太医令程据等人私通。裴与贾模及张华等人商议废掉贾后,改立谢淑妃为后,贾模、张华都说:“皇上自己还没有废黜皇后的想法,而我们擅自行事,如果皇帝不同意,那怎么办呢?况且各诸侯王正当强盛,各自都有自己的党派,恐怕一旦出了祸事,身死国危,对国家没有什么好处。”裴说:“您说的确实不错,但皇后在宫中昏乱暴虐,祸乱很快就会发生啊!”张华说:“你们二人和皇后都是亲戚,你说的话她也许会听,应当多给她讲讲祸福利害的道理,这样她可能不会做出太大违背礼法的事情,那么天下还不至大乱,我们这些人就能安然度过晚年了吧!”裴从早到晚劝说他的姨母广城君,让她告诫贾后要亲近厚待太子,贾模也多次对皇后讲说祸福利害。贾后反而以为贾模在诋毁自己,因而疏远他,贾模忧愤而死。

    任命裴为尚书仆射。裴虽然也是贾后的亲属,但是威望向来很高,天下人惟恐他不处于权要的位置。裴被任命为尚书仆射,朝廷又下诏让他专管门下事,裴上表坚决推辞。有人对他说:“您能够讲话时,就应当尽力劝说皇后,如果皇后不听,就应当远远离开。假如这两种方法都不成,即使上十次表,也难以逃脱灾祸。”裴没有听从。

    帝为人戆,尝在华林园闻虾蟆,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时天下荒馑,百姓饿死,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贾、郭恣横,货赂公行。南阳鲁褒作《钱神论》以讥之。

    又朝臣务以苛察相高,每有疑议,各立私意,刑法不一,狱讼繁滋。尚书刘颂上疏曰:“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主者守文,若释之执犯跸之平也。大臣释滞,若公孙弘断郭解之狱也。人主权断,若汉祖戮丁公之为也。自非此类,皆以律令从事。然后法信于下,可以言政矣。”乃下诏:“郎、令史复出法驳案者,随事以闻。”然亦不能革也。

    荐平阳韦忠于张华,华辟之,忠辞疾不起。人问其故,忠曰:“张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此岂大丈夫之所为!常恐其溺于深渊而余波及我,况可褰裳而就之哉!”

    关内侯索靖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冬十月朔,日食。 十二月,废太子遹为庶人。

    初,广城君郭槐以贾后无子,常劝后慈爱太子,欲以韩

    晋惠帝为人愚憨痴呆,一次曾在华林园听到蛤蟆叫,就对身边的人说:“它这样叫,是为公呢,还是为私呢?”当时天下闹饥荒,有的百姓都饿死了,惠帝听到后就问:“为什么不吃肉粥呢?”因为这样,权力都掌握在下面的大臣手中,政令出自许多部门,有权势地位的家族相互举荐,就如同市场交易。贾氏、郭氏肆意横行,贿赂之风公开流行。南阳人鲁褒作了一篇《钱神论》来讽刺这种现象。

    朝中大臣又以苛刻的眼光来考察别人,以此抬高自己,每有疑议,各依自己的想法处理,没有统一的法制,这样诉讼的案件不断增多。尚书刘颂上疏说:“近世以来,法令出自很多部门,条文也不统一,官吏不知道守哪一条,老百姓也不知该避免什么。君臣的区别,在于各有各的职责。想要让人奉公守法,有关主管官员必须要遵守条文;文理有不通晓的时候,所以让大臣来解疑释滞;事情有时要因时势定夺,就需要君主来决断。主管官员遵守法律条文,要像汉代张释之那样公正地处理惊动皇帝车驾的人。大臣解疑释滞,就要像汉代公孙弘判断郭解的案件。君主来决断,就要像汉高祖杀丁公那样做。如果不属此类情况,都要按法律办事。然后法律才能取信于天下百姓,这样才能谈论政事。”于是朝廷下诏:“郎、令史等官员再遇到法律规定之外需要议处的事情,要将处理意见和案件情况一起报告朝廷。”然而也不能革除存在的弊病。

    裴向张华举荐平阳人韦忠,张华起用韦忠,韦忠称病辞谢。人们问他原因,韦忠说:“张茂先(张华字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裴字逸民)贪欲无厌,抛弃了国家的制度而依附荒淫的贾后,这难道是大丈夫的作为吗!我经常害怕他们沉入深渊而余波会牵连到我,难道还能扯起衣襟跟着他们走向深渊吗!”

    关内侯索靖知道天下将乱,指着洛阳宫门的铜骆驼感叹说:“以后会看到你处于荆棘丛中啊!”

    冬十月初一,发生日食。 十二月,太子司马遹被废为平民。

    起初,广城君郭槐因贾后无子,常劝贾后慈爱太子,想让韩

    寿女为太子妃,太子亦欲婚韩氏以自固。寿妻贾午及后皆不听,而为太子聘王衍少女。太子闻衍长女美,而后为贾谧聘之,心不能平,颇以为言。及广城君病,临终,执后手,令尽心于太子。又曰:“赵粲、贾午必乱汝家。”后不从,更与粲、午谋害太子。

    太子幼有令名,及长,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后复使黄门辈诱之为奢虐,由是名誉浸减。或废朝侍而纵游逸,于宫中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两,轻重不差。其母本屠家女也,故太子好之。又令西园卖葵菜、蓝子、鸡、面等物而收其利。又好阴阳小数,多所拘忌。洗马江统上书陈五事,不从。中舍人杜锡每尽忠谏,劝太子修德业,保令名,言辞恳切。太子患之,置针着锡常所坐毡中,刺之流血。

    太子性刚,知贾谧恃中宫骄贵,不能假借之。谧谮于后曰:“太子多畜私财以结小人者,为贾氏故也。不如早图之。”后乃宣扬太子之短,又诈为有娠,内藁物、产具,取妹夫韩寿子养之。

    时朝野咸知后有害太子之意。左卫率刘卞以问张华,华曰:“君欲如何?”卞曰:“东宫俊乂如林,四率精兵万人,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墉城,两黄门力耳!”华曰:“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忽相与行此,是无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虽能有成,犹不免罪。况权戚满朝,威柄不一,成可必乎?”后

    寿的女儿做太子妃,太子也想和韩氏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韩寿的妻子贾午以及贾后都不同意,而为太子聘定王衍的小女儿。太子听说王衍的大女儿长得很美,而皇后让她与贾谧定了亲,心中很是不平,说了些不满的话。等到广城君生了病,临终时,拉着贾后的手,让她尽心对待太子。又说:“赵粲、贾午必定会败乱你家。”贾后不听,更加紧与赵粲、贾午勾结,谋害太子。

    太子年幼时有好名声,等长大以后,不喜欢学习,只知道和身边的人玩耍嬉戏。贾后又让宦官引诱他做一些奢侈暴虐的事,因此声誉一天天下降。有时竟废止了清晨侍奉皇帝的规定而任情游玩放纵,在宫中设集市,让人买卖酒肉,太子亲手掂量斤两,轻重不差分毫。太子的母亲本来是屠户的女儿,因此太子也喜欢这些事。又让西园出卖葵菜、蓝草、鸡、面等东西,以此赚钱。还喜好阴阳家的小技,平时有很多禁忌避讳。太子洗马江统上书陈说了五件事,太子不听从。中舍人杜锡经常尽忠劝谏,劝太子修德业,保护自己的好名声,言辞非常恳切。太子很厌烦,就把针放在杜锡经常坐的毡子中,杜锡被扎得流血。

    太子性格刚愎,知道贾谧依仗皇后的势力骄横尊贵,不能借助或宽容贾谧。贾谧向贾后进谗言说:“太子积蓄了很多私财来结交小人,目的就是针对我们贾家。不如早点把他除掉。”贾后就宣扬太子的短处,又假称自己怀了孕,宫内准备了香草及接生的物品,把妹夫韩寿的儿子要来抚养。

    这时朝野上下都知道贾后有谋害太子的想法。右卫率刘卞向张华问这件事,张华说:“您打算怎么办呢?”刘卞说:“太子身边集聚着很多有才能的人,左、右、前、后卫率统辖着精兵万人,如果得到您的命令,皇太子便入朝总领录尚书事,把贾后废黜居于金墉城,这样只不过用两个小宦官的力量而已!”张华说:“现在天子当政,太子是他的儿子。我又没有接受辅佐帝王主持朝政的使命,忽然与太子干这样的事,是目无君父,而且把不孝的行为展示在天下人的面前。即使能够成功,仍不能免罪。况且有权势的外戚满朝,威权不出自一处,有必定成功的把握吗?”贾后

    颇闻之,以卞为雍州刺史,卞饮药而死。

    十二月,后诈称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既至,置于别室,遣婢陈舞以帝命赐酒三升,逼使尽饮之,遂大醉。后使黄门侍郎潘岳作书草,称诏使书之。文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并与谢妃共要,刻期两发,扫除患害。”太子醉迷,遂依而写之。字半不成,后补成之,以呈帝。

    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以太子书示之曰:“遹书如此。”令赐死。诸王公莫有言者,张华曰:“此国之大祸,自古常因废黜正嫡以致丧乱,愿陛下详之。”裴以为宜先检校传书者,又请比校太子手书,恐有诈妄。议至日西,不决。后惧事变,乃表免太子为庶人,诏许之。与其子虨、臧、尚皆幽于金墉城。王衍自表离婚,许之。杀谢淑媛,虨亦寻卒。

    庚申(300) 永康元年

    春正月,幽故太子遹于许昌。

    贾后使黄门自首,欲与太子为逆,诏以首辞班示公卿,遣千兵卫太子,幽于许昌。诏宫臣不得辞送。江统等五人送至伊水,拜辞涕泣,司隶收缚送狱。河南尹乐广皆解遣之。

    三月,尉氏雨血,妖星见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拆。

    张华少子韪,劝华逊位,华曰:“天道幽远,不如静以待之。”

    听到一些风声,就调刘卞为雍州刺史,刘卞服毒自杀。

    十二月,贾后假称惠帝身体不适,召太子入朝。太子进宫后,被安排在别的房间,派婢女陈舞假称晋惠帝之命赐给太子三升酒,逼他全部喝下,于是大醉。贾后让黄门侍郎潘岳写了一封信的草稿,谎称是晋惠帝命令让太子抄写。文中说:“陛下应当自己了断,不自了,我就要入宫替您了断。皇后也应当迅速自己了断,不自了,我当亲手了断。并与谢妃一起约定,到时两边一起举事,扫除祸患。”太子醉后迷迷糊糊,就依照抄写了。有一半字都不成形,皇后补写成形,便呈送给晋惠帝。

    晋惠帝来到式乾殿,召公卿大臣入宫,把太子写的信拿给他们看,说:“司马遹的信就是这样写的。”下令赐太子司马遹死罪。王公大臣们没有人说话,张华说:“这是国家的大祸,自古常因废黜嫡长子而导致丧乱,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裴认为应当先检查核实一下传信的人,又请求核对太子的笔迹,恐怕其中有诈。议论到太阳偏西,也没有结果。贾后恐怕事情有变化,就建议把太子贬为平民,晋惠帝下诏批准了。太子与三个儿子司马虨、司马臧、司马尚都关押在金墉城。王衍上表请求让女儿与太子离婚,晋惠帝同意了。杀死了太子母谢淑妃,不久司马虨也死了。

    庚申(300) 晋惠帝永康元年

    春正月,把已废黜的太子司马遹关押到许昌。

    贾后唆使宦官自首,说他打算与太子叛乱,晋惠帝下诏把自首书给公卿大臣看,并派遣一千名士兵押送太子,将太子幽禁在许昌。下诏宫中的大臣不得与太子辞别送行。江统等五人冒犯禁令把太子送到伊水,洒泪拜别,司隶校尉将他们拘捕并送到监狱。河南尹乐广都把他们全部释放送走。

    三月,尉氏县降血雨,妖星出现在南方,太白星在白天出现,中台相并的两个星分离。

    张华的小儿子张韪,劝张华辞去官位,张华说:“天道幽远,不如静静地等待。”

    皇后杀故太子遹。

    太子既废,众情愤怒。卫督司马雅尝给事东宫,与殿中郎士猗等谋废贾后,复太子。以右军将军赵王伦执兵柄,性贪冒,可假以济事。乃说孙秀曰:“今国无嫡嗣,社稷将危,大臣将起大事,而公名奉事中宫,与贾、郭亲善,太子之废,皆云豫知,一朝事起,祸必相及,何不先谋之乎?”秀言于伦,伦然之,遂告通事令史张林,使为内应。

    将发,秀又谓伦曰:“太子聪明刚猛,若还东宫,必不受制于人。明公素党于贾后,今虽建大功,太子谓公特逼于百姓之望以免罪耳,必不深德明公,不若迁延缓期。贾后必害太子,然后废后,为太子报仇。岂徒免祸,更可以得志。”伦然之。

    秀因使人行反间,言殿中人欲废皇后迎太子。后使太医令程据和毒药,遣黄门孙虑至许昌,逼太子,杀之。

    夏四月朔,日食。 赵王伦废皇后贾氏为庶人,杀之。遂杀司空张华、仆射裴,自为相国,追复故太子位号。

    赵王伦、孙秀使司马雅告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华拒之。雅怒曰:“刃将加颈,犹为是言邪!”不顾而出。

    伦矫诏敕三部司马曰:“中宫与贾谧等杀太子,今使车骑入废中宫,汝等从命,赐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众皆从之。开门夜入,遣齐王冏将百人,排迎帝幸东堂,召贾谧斩之,遂废后为庶人,收赵粲、贾午考竟,召八座以上皆夜入殿。

    皇后杀死被废黜的太子司马遹。

    太子被废黜后,群情愤怒。卫督司马雅曾在太子宫中任过职,与殿中郎士猗等人商议废黜贾后,恢复太子的地位。因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掌握着兵权,性情贪婪,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完成此事。于是劝孙秀说:“现在国家没有继承人,社稷面临危险,大臣将要发起大事,而您名义上是奉事皇后,和贾氏、郭氏亲善,太子的废黜,都说您事先就知道,一旦事起,祸患一定会牵连到您,为什么不预先打算呢?”孙秀把这事告诉了司马伦,司马伦认为这个建议不错,于是告诉了通事令史张林,让他做内应。

    将要举事时,孙秀又对司马伦说:“太子聪明刚烈,如果回到东宫,必定不愿受制于人。您向来与贾后关系很好,现在即使建立了大功,太子也会说您是迫于百姓的愿望为避免罪责才这么做的,必然不会真正感激您,不如拖延时间。贾后必然要加害太子,然后我们再废掉贾后,为太子报仇。这样做不仅能免祸,还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司马伦同意了。

    孙秀就派人挑拨离间,说殿中有人想废掉皇后迎回太子。贾后让太医令程据配制了毒药,派宦官孙虑送到许昌,逼太子喝下,把太子毒死了。

    夏季四月初一,发生日食。 赵王司马伦把皇后贾氏废为平民,并将她杀死。又杀了司空张华、仆射裴,司马伦自任相国,追复已故太子司马遹的爵位封号。

    赵王司马伦、孙秀派司马雅告诉张华说:“赵王想和您共同来匡扶社稷,为天下除害。”张华拒绝了。司马雅生气地说:“刀都快架在脖子上了,还说这样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马伦假称皇帝诏命,下令给皇宫禁军三部司马说:“皇后与贾谧等人杀了太子,现在派车骑将军入宫废黜皇后,你们如果服从命令,就赐爵关中侯,不服从命令的诛灭三族。”众人都服从了。打开宫门,趁夜间进去,派齐王司马冏带领一百人,推开小门,把晋惠帝迎接到东堂,召来贾谧杀了,于是把皇后废为平民,逮捕了赵粲、贾午进行拷问,宣召八个部门的高级官员都连夜入殿。

    伦阴与秀谋篡位,欲先除朝望,且报宿怨。乃执张华、裴、解结等于殿前。华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邪?”林称诏诘之曰:“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华曰:“式乾之议,臣谏事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位?”华无以对。遂皆斩之,夷三族。解结女适裴氏,明日当嫁而祸起,裴氏欲认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以活为!”亦坐死。朝廷由是议革旧制,女不从死。伦送贾庶人于金墉,诛董猛、孙虑、程据等。阎缵抚张华尸恸哭曰:“早语君逊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

    于是伦自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孙秀等并据兵权,文武封侯者数千人。伦素庸愚,复受制于秀。秀为中书令,威权振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

    诏追复故太子遹位号,立臧为临淮王。有司奏:“尚书令王衍备位大臣,太子被诬,志在苟免,请禁锢终身。”从之。

    伦欲收人望,选用海内名德之士,以李重、荀组为左右长史,王堪、刘谟为左右司马,束皙为记室,荀崧、陆机为参军。重知伦有异志,辞疾不就。伦逼之不已,忧愤成疾,扶曳受拜,数日而卒。伦遂矫诏,遣使赍金屑酒,赐贾后死于金墉城。

    五月,立临淮王臧为皇太孙。 秋八月,淮南王允讨赵王伦,不克而死。

    司马伦与孙秀阴谋篡夺皇位,想先除去朝廷中有名望的大臣,并借机报复过去怨恨的人。就把张华、裴、解结等人押到殿前。张华对张林说:“你想加害忠臣吗?”张林声称是根据皇帝的诏命办事,责问张华说:“你身为卿相,太子被废黜却不能守节而死,这是为什么呢?”张华说:“式乾殿上的争议,我劝谏的事实俱在,可以按察。”张林说:“劝谏而没有被听从,为什么不辞职?”张华无言可对。于是把张华等人都杀了,并诛灭三族。解结的女儿已许配裴氏,第二天就要出嫁而发生了这件祸事,裴氏打算认这门亲让解女活下来,解女说:“我家既然已经如此,我还活着做什么呢?”也被一起处死。朝廷因此议论改革原来的制度,规定女儿不随母家处死。司马伦把贬为平民的贾后送到金墉城,诛杀了董猛、孙虑、程据等人。阎缵抚摸着张华的尸体悲痛地大哭说:“早就劝告您退位而您不愿意,今天果然没能免除祸患,这是命呀!”

    于是司马伦自任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孙秀等人都掌握了兵权,文武百官被封侯的有数千人。司马伦向来平庸愚蠢,又受制于孙秀。孙秀任中书令,威权振动朝廷,天下的人都去投靠孙秀,而不去求司马伦。

    晋惠帝下诏恢复了已经故去的太子司马遹的爵位和封号,立他的儿子司马臧为临淮王。有关部门上奏:“尚书令王衍身为大臣,太子被诬陷,他只想自己避祸,请罚他永世不得做官。”奏请得到批准。

    司马伦想收买人心,选择任用海内有名望有道德的人士,任用李重、荀组为左右长史,王堪、刘谟为左右司马,束皙为记室,荀崧、陆机为参军。李重知道司马伦有篡国的想法,推托有病不就职。司马伦不停地逼迫他,他忧愤成疾,被人搀扶拖拉着接受官职,不几天就去世了。司马伦于是伪造诏命,派使者送金屑酒给贾后,贾后被赐死于金墉城。

    五月,立临淮王司马臧为皇太孙。 秋八月,淮南王司马允讨伐赵王司马伦,失败而死。

    赵王伦以允为票骑将军,领中护军。允性沉毅,宿卫将士皆畏服之。知伦、秀有异志,谋讨之。伦、秀转允为太尉,外示优崇,实夺其兵权。允遂帅国兵数百人,直出大呼曰:“赵王反,我讨之,从者左袒。”于是从者甚众,遂围相府。伦与战,屡败,死者千余人。允结阵于承华门前,中书令陈淮欲应允,言于帝,遣伏胤持白虎幡以解斗。伦子汝阴王虔在门下省,阴与胤誓曰:“富贵当共之。”胤乃诈言有诏助淮南王,允不之觉,开阵受诏,胤因杀之,坐允夷灭者数千人。

    赵王伦杀黄门郎潘岳、卫尉石崇等。

    初,孙秀尝为小吏,岳屡挞之。崇之甥欧阳建素与伦有隙,崇有爱妾绿珠,秀求之,不与。及淮南王允败,秀因称崇、岳、建奉允为乱,收之。崇叹曰:“奴辈利吾财耳。”收者曰:“知财为祸,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初,岳母常诮责岳曰:“汝当知足,而乾没不已乎!”及败,岳谢母曰:“负阿母!”遂皆族诛。

    以齐王冏为平东将军,镇许昌。

    齐王冏以功迁游击将军,冏意不满。孙秀觉之,且惮其在内,乃以为平东将军,出镇许昌。

    赵王伦自加九锡。

    孙秀议加伦九锡,吏部尚书刘颂曰:“昔汉之锡魏,魏之锡晋,皆一时之用,非可通行。周勃、霍光,其功至大,不闻

    赵王司马伦任用司马允为骠骑将军,领中护军。司马允性格沉稳坚毅,守卫皇宫的将士都畏惧他。他知道司马伦和孙秀有篡国的打算,谋划声讨他们。司马伦和孙秀调任司马允为太尉,表面好像很推崇他,实际是夺取他的兵权。司马允于是率领淮南国的兵数百人,冲出去大呼道:“赵王要谋反,我来讨伐他,愿意跟随我的人请袒露左臂。”这时跟随的人很多,就包围了司马伦的相国府。司马伦与他交战,屡战屡败,死了一千多人。司马允在承华门前摆开阵势,中书令陈淮想接应司马允,告诉了晋惠帝,晋惠帝派遣伏胤持白虎幡去解除争斗。司马伦的儿子汝阴王司马虔在门下省,暗中向伏胤发誓说:“富贵当与你共享。”伏胤于是假称有诏命帮助淮南王司马允,司马允没有发觉这是阴谋,就打开兵阵把伏胤放了进去,伏胤乘机杀了司马允,受司马允牵连被杀的有数千人。

    赵王司马伦杀了黄门侍郎潘岳、卫尉石崇等人。

    当初,孙秀曾是一名小吏,潘岳多次鞭打他。石崇的外甥欧阳建向来与司马伦有仇怨,石崇有爱妾名叫绿珠,孙秀想要得到她,石崇不给。等到淮南王司马允失败,孙秀就乘机声称石崇、潘岳、欧阳建支持司马允作乱,拘捕了他们。石崇感叹说:“这个奴才是想图谋我的财产啊!”拘捕他的人说:“知道财能招祸,为何不早散出去呢!”石崇不能应答。当初,潘岳的母亲曾责备潘岳说:“你应当知足,怎么能不停地贪利呢!”等失败后,潘岳向母亲谢罪说:“辜负了母亲。”这样,石崇等人及其家人都被诛杀。

    任命齐王司马冏为平东将军,镇守许昌。

    齐王司马冏因功升为游击将军,司马冏内心很不满意。孙秀觉察到这一点,又畏惧司马冏在都城之内,就让他任平东将军,出守许昌。

    赵王司马伦为自己加九锡。

    孙秀商议给司马伦加赐九锡,吏部尚书刘颂说:“从前东汉赐曹魏九锡,曹魏赐晋九锡,都是暂时用一用,不是通用的常典。汉代的周勃、霍光,他们的功劳特别大,也没有听说过

    有九锡之命也。”张林欲杀之,秀曰:“杀张、裴,已伤时望,不可复杀颂。”乃止。遂下诏加伦九锡,复加其子荂及秀、林等官,并居显要。伦及诸子顽鄙无识,秀狡黠贪淫,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无深谋远略,志趣乖异,互相憎疾。秀子会,形貌短陋,如奴仆之下者,秀使尚帝女河东公主。

    冬十月,立皇后羊氏。

    后,尚书郎玄之之女,秀之党也。

    前益州刺史赵反。

    诏征益州刺史赵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耿滕代之。,贾后之姻亲也,闻征甚惧,且以晋室衰乱,阴有据蜀之志,乃倾仓廪赈流民,厚遇李特兄弟,以为爪牙。特等恃势,聚众为盗。滕数密表:“流民刚剽,蜀人软弱,主不能制客,必为乱阶,宜使还本地。”闻而恶之。

    州被诏书,遣文武千余人迎滕。时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城,犹在太城未去。滕欲入州,功曹陈恂谏曰:“今构怨已深,不如留少城以观其变。檄诸县合村保以备秦氐。”滕不从。遣兵逆战,滕败死。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陈总,总主簿赵模曰:“今当速行,助顺讨逆,谁敢动者!”总缘道停留,比至鱼涪津,已遇军。模白总,散财募兵以战,总又不听,众遂自溃。杀之,自称益州牧,置僚属,易守令。李庠等以四千骑归,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壮勇万人,以断北道。

    有加赐九锡之命。”张林听后要杀刘颂,孙秀说:“杀了张华、裴,已使当世有威望的人伤心,不可再杀刘颂。”张林才住了手。于是下诏为司马伦加赐九锡,又给他的儿子司马荂以及孙秀、张林等人升了官,都居于显要职位。司马伦以及他的几个儿子都顽劣粗鄙没有见识,孙秀则狡黠贪淫,与他们共事的人都是邪佞之士,只知竞相追逐名利,缺乏深谋远略,志趣也各不相同,互相厌恶疾恨。孙秀的儿子孙会,形貌矮小丑陋,比奴仆都不如,孙秀让他娶了晋惠帝的女儿河东公主。

    冬季十月,立羊氏为皇后。

    皇后羊氏,是尚书郎羊玄之的女儿,羊玄之也是孙秀的同党。

    前益州刺史赵反叛。

    诏令征召益州刺史赵为大长秋,让成都内史耿滕代他任益州刺史。赵是贾后的姻亲,听到征召很害怕,加上晋室衰乱,他内心早有占据蜀地的想法,于是打开仓库储存的粮食,赈济流民,优厚地对待李特兄弟,作为自己的爪牙。李特等依仗赵的势力,聚众为盗。耿滕多次上表说:“流民剽悍骁勇,蜀人软弱,主人不能制服客居之人,必然成为致乱的原因,应当让流民归还本土。”赵听说后很憎恨耿滕。

    益州接到诏书,派文武官员一千多人去迎接耿滕。这时,成都的治所在少城,益州的治所在太城,赵还在太城没有离开。耿滕要进入益州,功曹陈恂劝谏说:“现在您与赵结怨已深,不如留在少城以观其变。向各县发布檄令,让各村保联合起来做好抵御秦氐的准备。”耿滕不听。赵派兵阻挡耿滕进城,耿滕战败而死。赵又派兵去阻拦西夷校尉陈总,陈总的主簿赵模说:“现在应当迅速前进,帮助顺从朝廷的人讨伐逆贼,这样谁敢乱动!”陈总沿途多次停留,等到走到鱼涪津时,已经遇到赵的军队。赵模向陈总建议,分发财物招募兵士来作战,陈总又不听,手下的士兵都四散溃逃了。赵杀了陈总,自称益州牧,设置下属官吏,改换了守令。李庠等人带领四千骑兵归附赵,赵将他作为亲信,让他募集六郡强壮勇敢者万余人,来截断北来的道路。

    辛酉(301) 永宁元年

    春正月,以张轨为凉州刺史。

    散骑常侍张轨,以时方多难,阴有保据河西之心,欲求为凉州。时盗贼纵横,鲜卑为寇,轨以宋配、氾瑗为谋主,悉讨破之,威著西土。

    赵王伦自称皇帝,迁帝于金墉城,杀太孙臧。

    赵王伦逼夺玺绶,备法驾入宫即位。帝出居金墉城,尊为太上皇。废皇太孙为濮阳王,杀之。以孙秀为侍中、中书监,其余党与皆为卿将,奴卒亦加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坐,时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是岁,天下所举贤良、秀才、孝廉皆不试,郡国计吏及太学生年十六以上者皆署吏,守令赦日在职者皆封侯,郡县纲纪并为孝廉廉吏。府库之储不足以供赐与,应侯者多,铸印不给,或以白版封之。

    巴氐李特杀赵,诏以罗尚为益州刺史。

    李庠骁勇得众心,赵浸忌之,会庠劝称尊号,以庠大逆,斩之,复用李特为督将。特怨,遂攻杀之,纵兵大掠,遣使诣洛阳陈罪状。

    初,梁州刺史罗尚闻反,表素非雄才,败亡可待。诏拜尚益州刺史,督广汉太守辛冉等入蜀。特闻之惧,使弟骧迎献珍玩。尚悦,以骧为骑督,冉说尚曰:“特等专为盗贼,宜因会斩之,不然必为后患。”尚不从。

    三月,齐王冏及成都王颖、河间王颙等举兵讨伦,伦遣兵拒之。

    辛酉(301) 晋惠帝永宁元年

    春正月,任命张轨为凉州刺史。

    散骑常侍张轨,因为时势多难,暗怀占据河西地区的想法,想请求任凉州刺史。这时凉州境内盗贼纵横,鲜卑人也经常侵掠,张轨以宋配、氾瑗为谋士,把盗贼全部讨平,威震河西。

    赵王司马伦自称皇帝,把惠帝迁往金墉城,杀死皇太孙司马臧。

    赵王司马伦逼迫晋惠帝交出印玺绶带,准备好皇帝的车驾,入宫即皇帝位。晋惠帝从宫中出来到金墉城居住,被尊为太上皇。皇太孙被废黜封为濮阳王,又被杀死。任命孙秀为侍中、中书监,其余党羽都封为卿将,奴仆士卒也赐予爵位。每当朝会,戴貂尾、蝉纹官帽的高官满座,当时人编了谚谣说:“貂不足,狗尾续。”这一年,全国所举荐的贤良、秀才、孝廉都不考试,各郡和封国掌管簿计的官吏以及年龄十六岁以上的太学生都署名为吏,全国大赦这天,在职的郡守县令都封侯,郡县所属的小官吏都举为孝廉或廉吏。府库的储备不足以用来分发赏赐,封侯的人众多,来不及铸印,有的用无字的白版代替。

    巴氐的李特杀死了赵,下诏任命罗尚为益州刺史。

    李庠骁勇又很得人心,赵逐渐忌恨他,正巧李庠劝赵称帝,赵以大逆不道的罪名下令将李庠处死,又任用李特为督将。李特深恨赵,于是攻打并杀死赵,李特纵兵大肆抢掠,派使者到洛阳陈述赵的罪状。

    当初,梁州刺史罗尚听说赵谋反,曾上表说赵素来没有雄才大略,他的失败灭亡指日可待。这时朝廷下诏任命罗尚为益州刺史,督率广汉太守辛冉等人入蜀。李特听了很害怕,让其弟李骧在路上迎接,献上珍宝玩物。罗尚很高兴,任用李骧为骑督,辛冉劝罗尚说:“李特等人专门为盗贼,应当趁机杀了他,不然必为后患。”罗尚不听。

    三月,齐王司马冏以及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等举兵讨伐司马伦,司马伦派兵迎战。

    齐王冏遣使告成都王颖、河间王颙、长沙王乂,及新野公歆,移檄征镇,称:“逆臣孙秀,迷误赵王,当共讨之。有不从命,诛及三族。”颖召邺令卢志谋之,志曰:“杖顺讨逆,百姓必不召自至。”颖从之。远近响应,至朝歌,众二十余万。歆得冏檄,未知所从。嬖人王绥曰:“赵亲而强,齐疏而弱,宜从赵。”参军孙询大言曰:“赵王凶逆,天下当共诛之,何亲疏强弱之有!”歆乃从冏。颙初用长史李含谋,执冏使,遣张方将兵助伦。及闻二王兵盛,复召方还,更附二王。伦、秀闻兵起,大惧,遣孙辅、张泓、司马雅帅兵拒冏,秀子会及士猗、许超帅兵拒颖。

    闰月朔,日食。 自正月至于是月,五星互经天,纵横无常。 夏四月,成都王颖击败伦兵于湨水,帅师济河,左卫将军王舆等迎帝复位,伦伏诛。

    张泓等与齐王冏战于颍上,屡破之。泓攻冏营,冏出兵击破其别将,泓等乃退。成都王颖前锋至黄桥,为孙会、士猗、许超所败,颖欲退。卢志曰:“今我军失利,敌有轻我之心,不若更选精兵,星行倍道,出敌不意,此用兵之奇也。”颖从之。伦赏黄桥之功,猗、超、会皆持节,由是军政不一,且恃胜不设备。颖击之于湨水,会等大败,颖乘胜长驱济河。

    自冏等起兵,百官将士皆欲诛伦、秀,及河北军败,左卫将军王舆帅营兵入宫,三部司马为应于内,攻孙秀于中书省,

    齐王司马冏派遣使者通告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常山王司马乂,及新野公司马歆,向征镇发布檄文,称:“逆臣孙秀,迷误赵王,应当共同讨伐他。有不从命的,诛灭三族。”司马颖召邺令卢志商量,卢志说:“您扶持正义,声讨逆贼,百姓必然会不召自来。”司马颖听从了他的意见。果然远近响应,到达朝歌时,已有二十多万人。司马歆收到司马冏的檄文,不知如何是好。他宠信的人王绥说:“赵王和我们很亲近力量又强大,齐王和我们疏远力量又弱小,应该跟随赵王。”参军孙询大声说:“赵王凶暴叛逆,天下应共同诛伐他,还分什么亲疏强弱!”司马歆就响应了司马冏。司马颙最初采用长史李含的计谋,抓住了司马冏的使者,派遣张方带兵帮助司马伦。等听说司马冏、司马颖二王兵力强大,又召回了张方,改变主意依附了二王。司马伦、孙秀听说司马冏等人起兵讨伐他,非常害怕,派孙辅、张泓、司马雅率兵抵御司马冏,派孙秀的儿子孙会及士猗、许超率兵抵御司马颖。

    闰月初一,发生日食。 从正月到这三月,五颗星在白昼出现,位置纵横错乱。 夏四月,成都王司马颖在湨水击败了司马伦的军队,带兵渡过黄河,左卫将军王舆等人迎晋惠帝恢复帝位,司马伦被处死。

    张泓等人和齐王司马冏在颍阴一带交战,多次打败司马冏。张泓攻打司马冏的兵营,司马冏出兵打败了张泓的别将,张泓等人才撤退。成都王司马颖的前锋到了黄桥,被孙会、士猗、许超打败,司马颖想退。卢志说:“现在我军失利,敌人会有轻视我们的想法,不如再选精兵,趁夜加快行军,出敌不意,这就是用兵要出奇啊!”司马颖听从了他的意见。司马伦奖赏黄桥之战的功臣,士猗、许超、孙会都授以掌握符节的权力,因此军队政令不统一,并且倚仗打了胜仗不设防备。司马颖在湨水袭击他们,孙会等大败,司马颖乘胜长驱直下,渡过了黄河。

    自从司马冏等人起兵,文武百官和很多将士都想杀死司马伦和孙秀,等到河北的军队被打败以后,左卫将军王舆率领营军进入皇宫,三部司马在里面为内应,进攻在中书省的孙秀,

    斩之,使黄门将伦还第,迎帝于金墉城。自端门入升殿,群臣顿首谢罪。分遣使者慰劳三王,赐伦死,收其子诛之。凡百官为伦所用者皆斥免。台、省、府、卫,仅有存者。颖、颙皆至洛阳。自兵兴六十余日,战斗死者近十万人。

    六月,以齐王冏为大司马,辅政。成都王颖为大将军,河间王颙为太尉,各还镇。

    齐王冏入洛阳,甲士数十万,威震京都。诏以为大司马,加九锡,备物典策,如宣、景、文、武辅魏故事。成都王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九锡。河间王颙为侍中太尉,常山王乂为抚军大将军。进新野公歆爵为王。齐、成都、河间三府各置掾属四十人,武号森列,文官备员而已,识者知兵之未戢也。歆说冏夺颖兵权,乂亦劝颖图冏,闻者忧惧。卢志谓颖曰:“大王迳前济河,功无与二。然两雄不俱立,宜因太妃微疾,求还定省,委重齐王,以收四海之心。”颖从之。表称冏功德,宜委以万机,即辞归邺。由是士民之誉皆归颖。

    冏辟刘殷为军谘祭酒,曹摅为记室,江统、苟晞参军事,张翰、孙惠为掾,顾荣、王豹为主簿。殷幼孤贫,养曾祖母以孝闻,人以谷帛遗之,殷受而不谢,直云:“待后贵当相酬耳。”及长,博通经史,性倜傥,有大志,俭而不陋,清而不介,望之颓然而不可侵也。冏以何勖为中领军,董艾典枢机,又封其将佐有功者葛等为县公,委以心膂,号曰五公。

    将他处斩,派宦官把司马伦送回他的府第,到金墉城去迎接晋惠帝。晋惠帝从端门进宫登上宫殿,群臣都跪拜叩头谢罪。晋惠帝分别派遣使者去慰劳三王,赐司马伦死,拘捕了他的儿子,全部处死。文武百官凡是被司马伦任用的一律罢免。台、省、府、卫,剩下的官员没有几个。司马颖、司马颙都来到洛阳。从发兵至今六十多天,参加战斗死亡的近十万人。

    六月,任命齐王司马冏为大司马,辅佐国政。成都王司马颖为大将军,河间王司马颙为太尉,各自回到镇守的地方。

    齐王司马冏进入洛阳,带领全副武装的兵士数十万人,威震京都。晋惠帝下诏任命他为大司马,加赐九锡,他使用的物品及礼仪,如同宣帝、景帝、文帝、武帝辅佐曹魏的旧例。任命成都王司马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赐九锡。任命河间王司马颙为侍中太尉,常山王司马乂为抚军大将军。将新野公司马歆的爵位晋升为王。齐王、成都王、河间王三王府各置僚属四十人,有武号的官员众多,文官只是充数而已,有识之士都知道战事并没有止息。司马歆劝说司马冏夺取司马颖的兵权,司马乂也劝说司马颖要想法对付司马冏,听到的人都很忧虑害怕。卢志对司马颖说:“大王一直向前攻打,渡过黄河,您的功劳没人能够相比。但是两雄不能并立,应当趁着太妃有小病,请求回封国侍奉,把大权让给齐王,以此来收服天下百姓的心。”司马颖听从了他的建议。上表称赞司马冏的功德,认为应该把国家大事委托司马冏办理,随即告辞回到邺城。因此士人和百姓的赞誉都归向司马颖。

    司马冏征召刘殷为军谘祭酒,曹摅为记室,江统、苟晞为参军事,张翰、孙惠为户曹掾,顾荣、王豹为主簿。刘殷年幼孤贫,赡养曾祖母以孝著称,有人送给他粮食布帛,他接受而不道谢,直接说:“等我以后富贵了一定酬谢。”长大以后,博通经史,性情洒脱豪迈,胸有大志,节俭但不简陋,清高而不孤僻,望之就让人尊敬而不敢侵犯。司马冏任何勖为中领军,董艾掌枢密机要,又封他手下有功的将吏葛等为县公,作为心腹,号称五公。

    颖至邺,让九锡殊礼,表论兴义功臣,乞运河北邸阁米以振阳翟饥民,敛祭黄桥战士,旌显其家,皆卢志之谋也。颖形美而神昏,不知书,然气性敦厚,委事于志,故得成其美焉。

    初,冏疑中书郎陆机为赵王伦撰禅诏,收欲杀之。颖为辨理得免,因表为平原内史,以其弟云为清河内史。机友人顾荣、戴渊以中国多难,劝机还吴,机以受颖全济之恩,且谓颖有时望,可与立功,遂留不去。

    冬十月,李特据广汉,进攻成都。

    初,朝廷符下秦、雍,召还流民入蜀者,又遣御史冯该督之。李特兄辅自洛阳至蜀,言中国方乱,不足复还。特然之,累遣阎式诣罗尚,求权停至秋,又纳赂于尚及该,尚、该许之。玺书下益州,条列六郡流民与特同讨赵者,将加封赏。辛冉欲以为己功,不以实上,众咸怨之。尚督流民,七月上道。时流民布在梁、益,为人傭力,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且水潦方盛,年谷未登,无以为行资。特复求停至冬,辛冉及犍为太守李苾以为不可。冉性贪暴,欲杀流民首领,取其资货,乃与苾白尚,设关搜索。

    特数为流民请留,流民皆感而恃之,多相帅归特。特乃结大营于绵竹以处之。辛冉又分牓购募特兄弟,特取以归,与弟骧改之为募六郡豪杰侯王,一首百匹。于是流民大惧,归特愈众,旬月间至二万人。复遣阎式诣罗尚求申期,

    司马颖回到邺城,辞让九锡这种特殊的礼遇,上表举荐讨伐司马伦、迎晋惠帝复位的功臣,请求运送黄河以北的邸阁米去赈济阳翟的饥民,收敛祭祀黄桥之战阵亡的战士,表彰他们的家庭,这些都是卢志的谋略。司马颖相貌俊美而头脑糊涂,不识字,但性格敦厚,将事务委托卢志,所以能成就美名。

    当初,司马冏怀疑中书郎陆机为赵王司马伦撰写晋惠帝禅让帝位的诏书,拘捕了他,打算处死。司马颖为陆机辩护申理得以免罪,便上表举荐他为平原内史,举荐其弟陆云为清河内史。陆机的朋友顾荣、戴渊因为中原多灾多难,劝陆机回到吴地,陆机因受到司马颖的救命之恩,又认为司马颖在当时深孚众望,可以和他一起建立功业,就留下没有离开。

    冬十月,李特占据了广汉,进攻成都。

    当初,朝廷有令下达秦州、雍州,召回流入蜀地的流民,还派御史冯该督促执行。李特的哥哥李辅从洛阳到蜀地,说中原发生了变乱,不必再回去。李特同意了,多次派遣阎式去见罗尚,请求暂且住到秋天,又贿赂罗尚和冯该,罗尚和冯该就同意了。朝廷的玺书下达益州,让列出与李特一起讨伐赵的六郡流民的名单,准备给以奖赏。辛冉想把功劳据为己有,不如实上报,众人都怨恨他。罗尚催促流民,限令七月上路。当时流民分布在梁州、益州,为人当佣工,听到州郡逼他们回去,人人忧愁怨恨。而且天降大雨,水灾正盛,粮食还没收,没有钱粮作路费。李特又请求延迟到冬天,辛冉和犍为太守李苾认为不能延缓。辛冉性情贪婪残暴,想杀死流民的首领,夺取他们的财物,于是和李苾一起报告罗尚,设关搜查。

    李特多次为流民请求延缓遣返,流民都感激他并且倚仗他,大都带领人来归附他。李特就在绵竹设置了大营来安置流民。辛冉又出告示悬赏捉拿李特兄弟,李特把告示取回来,和弟弟李骧改为悬赏购求六郡豪杰及侯王的首级,每个首级赏布一百匹。于是流民更为恐惧,归附李特的人越来越多,十多天时间就达到二万人。李特又派阎式到罗尚那里请求缓期,

    尚许之。式还谓特曰:“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拥强兵,一旦为变,非尚所能制,宜为备。”特从之,与弟流分一营,缮甲治兵以待。

    至是,冉、苾帅步骑三万袭特营,特发伏击之,死者甚众。于是流民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流及兄辅弟骧皆号将军,进兵攻冉于广汉。冉出战屡败,奔德阳。特入据郡,进攻成都,与蜀民约法三章,施舍振贷,礼贤拔滞,军政肃然,蜀民大悦。尚频为特所败,乃阻长围,缘郫水作营,连延七百里,与特相拒,求救于梁州及南夷校尉。

    壬戌(302) 太安元年

    夏,河间王颙遣兵讨李特,不克。

    河间王颙遣督护衙博讨李特,军于梓潼。朝廷复以张微为广汉太守,军于德阳。特使其子荡等败博兵,博走,众降,特自称大将军、益州牧。

    立清河王覃为皇太子。

    齐王冏欲久专政,以帝子孙俱尽,大将军颖有次立之势。清河王覃,武帝孙也,方八岁,乃上表请立为皇太子。以冏为太子太师,东海王越为司空,领中书监。

    秋八月,广汉太守张微讨李特,败死。罗尚击之,亦败。

    张微击破特兵,进攻其营,李荡引兵救之,遂破微兵,杀之。李骧军毗桥,罗尚遣军击之,屡为所败,骧遂进攻成都。

    罗尚同意了。阎式回来后对李特说:“罗尚没有树立威势和法度,辛冉等人各自拥有强大的兵力,一旦有变,不是罗尚能够控制的,我们应该有所准备。”李特听从了他的意见,与弟弟李流分为两个军营,整治军备,严阵以待。

    到这时,辛冉、李苾率领步兵、骑兵三万袭击李特的军营,李特出兵伏击他们,死的人很多。于是流民推举李特为镇北大将军,说是按照皇帝的旨意封拜的。李流以及他的哥哥李辅、弟弟李骧都号称将军,一起进兵广汉,攻打辛冉。辛冉带兵出战,屡次失败,逃奔德阳。李特占据了广汉,又进攻成都,和蜀民约法三章,施舍赈济贫民,礼贤下士,选拔被埋没的人才,军队政务严肃井然,蜀地百姓非常高兴。罗尚不断地被李特打败,就设置了很大的包围圈,沿着郫水安营扎寨,战线长达七百里,与李特相峙,向梁州及南夷校尉去请救兵。

    壬戌(302) 晋惠帝太安元年

    夏季,河间王司马颙派兵讨伐李特,没有成功。

    河间王司马颙派遣督护衙博去征讨李特,驻扎于梓潼。朝廷又任命张微为广汉太守,驻军于德阳。李特派他的儿子李荡等人打败了衙博的军队,衙博逃走了,他手下的士兵全部投降。李特自称大将军、益州牧。

    立清河王司马覃为皇太子。

    齐王司马冏想长久地专政,因为晋惠帝的子孙都死了,只有大将军司马颖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清河王司马覃,是晋武帝的孙子,才刚刚八岁,于是司马冏上表请求立他为皇太子。晋惠帝任命司马冏为太子太师,东海王司马越为司空,兼中书监。

    秋八月,广汉太守张微讨伐李特,失败而死。罗尚攻打李特,也失败了。

    张微打败了李特的军队,进攻他的军营,这时李荡带着兵救援,于是打败了张微的军队,并杀了张微。李骧的军队驻扎在毗桥,罗尚派士兵攻打他,屡次被打败,李骧于是进攻成都。

    李流军成都之北,尚遣精勇万人攻骧,骧与流合击,大破之,还者什一二。

    冬十二月,河间王颙使长沙王乂杀齐王冏。

    齐王冏骄奢擅权,起府第与西宫等,中外失望。侍中嵇绍上疏曰:“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臣愿陛下无忘金墉,大司马无忘颍上,大将军无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矣。”

    冏耽于宴乐,不入朝见,坐拜百官,符敕三台,选举不均,嬖宠用事。

    南阳处士郑方上书谏曰:“大王安不虑危,燕乐过度,一失也。宗室骨肉互相疑贰,二失也。蛮夷不静,不以为意,三失也。百姓困穷,不闻振救,四失也。义兵有功,久未论赏,五失也。”

    孙惠亦上书曰:“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明公皆居之:冒犯锋刃,一难也。聚致英雄,二难也。与将士均劳苦,三难也。以弱胜强,四难也。兴复皇业,五难也。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大王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谓之可,惠窃所不安也。明公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委重二王,长揖归藩,则太伯子臧不专美于前矣。”冏不能用,惠辞疾去。冏谓曹摅曰:“或劝吾委权还国,何如?”摅曰:“物禁太盛,大王诚能居高虑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冏不听。

    李流的军队驻扎在成都之北,罗尚派遣精兵万人去进攻李骧,李骧与李流联合还击,大败罗尚的军队,生还者仅十分之一二。

    冬十二月,河间王司马颙指使长沙王司马乂杀了齐王司马冏。

    齐王司马冏骄纵奢侈独揽大权,建造的府第,规模和西宫差不多,在朝野内外失去了声望。侍中嵇绍向晋惠帝上疏说:“生存时不要忘记灭亡,这是《易经》对我们很好的告诫。我希望陛下不要忘记住在金墉城的日子,大司马不要忘记颍上之败,大将军不要忘记黄桥之战,这样祸乱就不可能萌发了。”

    司马冏沉湎于宴饮嬉乐之中,不入朝晋见皇帝,坐在自己府中接受百官的叩拜,用符节向三台发布命令,选用官吏不公平合理,任用宠爱和亲信的人。

    南阳隐士郑方上书劝谏说:“大王居于安乐不考虑危险,宴乐过度,这是第一个失误。宗室骨肉之间相互猜疑,这是第二个失误。少数民族并不安静,但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这是第三个失误。百姓生活困苦艰难,没有听说去赈济救助,这是第四个失误。讨伐司马伦的各路义军立了战功,长久没有论功行赏,这是第五个失误。”

    孙惠也上书说:“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您全都具有:不怕危险迎头而上,是一难。聚集英雄豪杰,是二难。与将士同甘共苦,是三难。以弱胜强,是四难。复兴皇室大业,是五难。大名不可久享,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势不可久居,这是四不可。大王做那些难事却不以为难,处于不可的境地却以为可以,这是我感到很不安的事情。您应该考虑一条功成身退的道路,把重任交给长沙王和成都王,您回到自己的封地,那么辞让天下的吴太伯和曹子臧就不会独占美名了。”司马冏没有采用他的意见,孙惠声称有病就告辞了。司马冏对曹摅说:“有人劝我交出大权回到封国,你看如何?”曹摅说:“事物害怕太盛,大王如果能居高思危,毅然离开这里,这是上策中的上策啊!”司马冏也没有听。

    张翰、顾荣皆虑及祸,翰因秋风起,思菰菜、羹、鲈鱼鲙,叹曰:“人生贵适志耳,富贵何为!”即引去。荣故酣饮不省府事,以废职徙为中书侍郎。颍川处士庾衮闻冏期年不朝,叹曰:“晋室卑矣,祸乱将兴。”帅妻子逃于林虑山中。

    王豹致笺于冏曰:“河间、成都、新野三王以方刚之年,并典戎马,处要害之地,而明公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专执大权,未见其福也。请悉遣王侯之国,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为北州伯,治邺,王自为南州伯,治宛,分河为界,各统王侯,以夹辅天子。”长沙王乂见豹笺,谓冏曰:“小子离间骨肉,何不铜驼下打杀?”冏乃鞭杀之。豹将死,曰:“悬吾头大司马门,见兵之攻齐也。”

    冏以河间王颙本附赵王伦,恨之。颙长史李含因说颙曰:“成都王至亲,有大功,推让还藩,甚得众心。齐王越亲而专政,朝廷侧目。今檄长沙王使讨齐,齐王必诛长沙,吾因以为齐罪而讨之,去齐立成都,除逼建亲,以安社稷,大勋也。”颙从之。颙表陈冏罪,请长沙王乂废冏,以颖辅政。遂举兵,遣李含、张方等趋洛阳。

    十二月,颙表至,冏大惧,会百官议之。尚书令王戎曰:“二王兵盛,不可当也。若以王就第,委权崇让,庶可求安。”冏从事中郎葛怒曰:“汉魏以来,王侯就第,宁有得保妻子者邪!议者可斩!”百官震悚,戎伪药发堕厕得免。

    张翰、顾荣都担心灾祸来临,张翰因秋风吹起,怀念家乡的菰菜、羹、鲈鱼片,感叹说:“人生贵在能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富贵有什么用呢?”就引退离去。顾荣故意喝得酩酊大醉,不过问官府的事务,因荒废职守被降职为中书侍郎。颍川隐士庾衮听说司马冏整年不上朝,叹息说:“晋室衰败了,祸乱将要发生啊!”带领妻儿逃到林虑山中。

    王豹给司马冏去信说:“河间、成都、新野三位亲王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同时掌握了兵权,处于要害之地,而您具有震慑君主的威势,又独据京都,大权专揽,这不见得是福啊!请下令派王侯全都回到封国,依照周公、召公的方法,让成都王为北州伯,治理邺地,您自己为南州伯,治理宛地,以河为界,各统帅南北的王侯,来共同辅佐天子。”长沙王司马乂看到王豹的信,对司马冏说:“这小子离间我们骨肉兄弟,为何不用铜驼把他打死!”司马冏就用鞭子把王豹打死了。王豹临死时说:“把我的头悬挂在大司马门上,我要亲眼看到兵士来攻打齐王。”

    司马冏因河间王司马颙原本依附赵王司马伦,很恨司马颙。司马颙的长史李含便劝司马颙说:“成都王是骨肉至亲,立了大功,推让功劳回到封地,很得人心。齐王越过皇亲而专政,朝廷大臣都对他侧目相看。现在发出檄文,让长沙王去讨伐齐王,齐王必定会诛杀长沙王,我们便把这作为齐王的罪状再去讨伐他,除掉齐王拥立成都王,除掉逼迫我们的人而拥立近亲,以安定社稷,这是一大功勋。”司马颙听从了他的话。司马颙上表陈述了司马冏的罪状,请求让长沙王司马乂去废黜司马冏,让司马颖辅佐朝政。于是发兵,派李含、张方等向洛阳进发。

    十二月,司马颙的奏表到了洛阳,司马冏很害怕,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对策。尚书令王戎说:“两位亲王兵力强大,势不可挡。如果您回到家中,表示退让交出大权,大概可以求得平安。”司马冏的从事中郎葛发怒说:“汉魏以来,王侯归隐回家的,难道有能保全妻子儿女的吗!提这个建议的人可以杀掉!”百官听了这话非常害怕,王戎假装药力发作掉到茅坑中,得以逃脱。

    李含屯阴盘,张方军新安,檄乂使讨冏。冏遣董艾袭之。乂将左右百余人驰入宫,闭诸门,奉天子攻大司马府,城内大战,帝幸上东门,矢集御前,群臣死者相枕。连战三日,冏众大败。执冏斩之,同党皆夷三族。含等引兵还长安,乂虽在朝廷,事无巨细,皆就邺谘颖。

    陈留王曹奂卒。

    晋人葬之,谥曰魏元皇帝。

    鲜卑宇文部围棘城,慕容廆击破之。

    廆以其臣慕舆句勤恪廉靖,使掌府库。句心计默识,不案簿书,始终无漏。以慕舆河明敏精审,使典狱讼,覆讯清允。

    癸亥(303) 二年

    春二月,罗尚大破李特,斩之。李流代领其众。

    李特潜渡江击罗尚,水上军皆散走。蜀郡太守以少城降,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余无侵掠,赦境内,改元建初。蜀民相聚为坞者,皆送款于特,特分流民于诸坞就食。李流言于特曰:“诸坞新附,宜质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特怒曰:“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何为更逆加疑忌,使之离叛乎?”

    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等帅水军三万救尚,军势甚盛,诸坞皆有二志。任睿言于尚曰:“特散众就食,骄怠无备,此天亡之时也。宜密约诸坞,刻期同发,内外击之,破之必矣。”二月,遣兵掩袭特营,诸坞皆应之,特兵大败,斩特,传首洛阳。李流及荡、雄收余众还保赤祖,流自称益州牧,保东营,

    李含屯兵阴盘,张方驻军新安,檄文下达,派司马乂去讨伐司马冏。司马冏派董艾袭击司马乂。司马乂带领手下一百多人驰入皇宫,关闭所有宫门,拥奉天子攻打大司马府,城内大战,晋惠帝来到上东门,箭射到面前,群臣死亡的多得相互枕藉。连打了三天,司马冏的军队大败。司马冏被抓住杀死,其同党都被诛灭三族。李含等人带兵回到长安,司马乂虽然也在朝廷,但事无巨细,都到邺城去请示司马颖。

    陈留王曹奂去世。

    晋人把他埋葬了,谥号为魏元皇帝。

    鲜卑宇文部包围棘城,慕容廆出兵击溃了他。

    慕容廆因为他的大臣慕舆句勤勉谨慎廉洁谦逊,让他掌管府库。慕舆句心算默记,不用账簿,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又因为慕舆河头脑敏捷,办事精密审慎,让他掌管判案的事,复审时清廉公正。

    癸亥(303) 晋惠帝太安二年

    春二月,罗尚大败李特,将李特斩首。李流代领其部下。

    李特偷偷渡过江攻打罗尚,罗尚水上的军队都逃走了。蜀郡太守献出少城投降,李特入城据守,只取用马匹以供军需,对其他财物一概没有掠夺,在境内赦免罪犯,改年号为建初。相聚为土堡的蜀民,都来归顺李特,李特还分配流民到各土堡吃饭。李流对李特说:“各土堡刚归附,应当把大户子弟作为人质,让他们聚兵自守,以防备意外。”李特生气地说:“大事已定,就应当安民,为什么反而对他们乱加猜疑呢!想要让他们叛离吗?”

    朝廷派遣荆州刺史宗岱等人率领三万水军去救援罗尚,罗尚军势特别强盛,各土堡就都有了二心。任睿对罗尚说:“李特让部下分散去吃饭,骄怠没有防备,这是上天让他灭亡的时候。应该和各土堡秘密约定,到约定时间同时发动,内外两方面夹击他,一定会打败他。”二月,派兵偷袭李特的兵营,各土堡都共同响应,李特的军队大败,罗尚杀了李特,把首级送到洛阳。李流及李荡、李雄收拾残余部众退保赤祖,李流自称益州牧,保东营,

    荡、雄保北营。尚遣督护何冲攻流,流大破之,乘胜进抵成都,尚复闭城自守。荡中矛而死。流以宗岱将至,甚惧,欲降。李骧及特子雄迭谏,不纳。雄乃诱说流民,与袭击阜军,大破之。会岱卒军退,流甚惭,由是奇雄才,军事悉以任之。

    夏五月,义阳蛮张昌反,诏以刘弘都督荆州军事。

    新野王歆督荆州,为政严急,失蛮夷心。义阳蛮张昌聚党数千人,欲为乱,会州以诏发武勇讨李流,民惮远征,皆不欲行。诏书督遣严急,所经郡界,停五日者,二千石免官,由是郡县官长皆亲出驱逐。展转不远,辄复屯聚为盗。张昌因此诳惑百姓,诸流民避戍役,多往从之。江夏太守弓钦讨之,不胜,奔武昌。

    昌遂据江夏,得山都县吏丘沈,更其姓名曰刘尼,诈云汉后,奉以为主,而自为相国,建元神凤。江、沔间所在起兵以应之,旬月间众至三万,皆著绛帽,以马尾作髯。昌至樊城,歆出拒之,众溃,为昌所杀。诏以荆州刺史刘弘代歆为镇南将军,督荆州军。弘以南蛮长史庐江陶侃为大都护,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进据襄阳。昌攻之,不克。

    李雄攻陷郫城。

    李雄攻杀汶山太守,遂取郫城。秋,李流徙屯郫,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州,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流众饥乏,唯涪陵千余家依青城山处士范长生。平西参军徐说罗尚,求守汶山,邀结长生,与共讨流。尚

    李荡、李雄保北营。罗尚派督护何冲进攻李流,李流将他打得大败,乘胜进抵成都,罗尚又关闭城门防守。李荡中箭而死。李流因为宗岱将要攻至,很是害怕,想要投降。李骧和李特的儿子李雄轮流劝谏,李流就是不听。李雄于是就诱劝那些流民,让他们一起去袭击孙阜的军队,把孙阜打得大败。正遇到宗岱的军队也撤退了,李流很惭愧,从此认为李雄很有才能,军中的事务全交给李雄处理。

    夏五月,义阳人张昌造反,朝廷下诏任命刘弘都督荆州军事。

    新野王司马歆统治荆州,为政严厉躁急,失去当地人的信任。义阳人张昌聚集了数千人,想要反叛,正巧州中根据诏令征集年轻力壮的人去征讨李流,老百姓害怕远征,都不想出行。诏书催促得很急,在经过的郡界,如停留五日,该地二千石的官员就要被免官,因此郡县长官都亲自出来驱赶催促。这些被征发的人行走没有多远,就又聚集起来作乱。张昌借这种形势来欺骗迷惑百姓,流民为逃避兵役,很多都投奔了他。江夏太守弓钦去讨伐张昌,没有成功,逃奔武昌。

    张昌于是占据了江夏,找到山都县小官丘沈,把他的姓名改为刘尼,假称他是汉朝皇室的后代,尊奉他为天子,张昌自封为相国,建年号为神凤。长江、沔水一带都起兵响应,一月之间聚集了三万多人,都戴着深红色的帽子,以马尾作成须髯。张昌到了樊城,司马歆出兵阻击他,结果被打得四散溃逃,司马歆也被张昌杀了。朝廷下诏让荆州刺史刘弘代替司马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刘弘任命南蛮长史庐江人陶侃为大都护,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进据襄阳。张昌进攻襄阳,没有攻克。

    李雄攻陷郫城。

    李雄进攻汶山并杀死太守,于是夺取了郫城。秋季,李流转移到郫城,蜀地百姓都修筑土堡自卫防守,有的向南去了宁州,有的东下去了荆州,城邑皆空,连炊烟都看不到,李流的军队饥饿困乏,只有涪陵千余家,依附青城山隐士范长生。平西参军徐请求罗尚,派他去守汶山,联合范长生,一起讨伐李流。罗尚

    不许,怒出降于流,说长生使给流军粮,流军复振。

    秋七月,刘弘遣陶侃讨张昌,昌走,众降,别将石冰据临淮,不下。

    张昌党石冰寇扬州,败刺史陈徽,诸郡尽没。又破江州,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皆陷之。于是荆、江、扬、豫、徐五州之境多为昌所据。昌更置牧守,皆桀盗小人,专以劫掠为务。

    刘弘遣陶侃等攻昌于竟陵,大破之。昌逃于下雋山,其众悉降,惟石冰尚据临淮。

    初,侃少孤贫,为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见而异之,命其子与结友。后察孝廉,至洛阳,郎中令杨晫荐之于顾荣,侃由是知名。既克张昌,刘弘谓曰:“吾昔为羊公参军,谓吾后当居其处,今观卿,必继老夫矣。”

    时荆部守宰多缺,弘请补选,诏许之。弘叙功铨德,随才授任,人皆服其公当。表皮初补襄阳太守,朝廷以初望浅,更用弘婿夏侯陟。弘下教曰:“夫治一国者,宜以一国为心,必若姻亲然后可用,则荆州十郡,安得十女婿然后为政哉!”乃表:“陟姻亲,旧制不得相监,皮初之勋宜见酬报。”诏听之。弘于是劝课农桑,宽刑省赋,公私给足,百姓爱悦。

    河间王颙、成都王颖举兵反。九月,帝自将讨颖。颙将张方入城大掠。

    不同意,徐一怒之下就投降了李流,说服范长生供给李流军粮,李流的军队又振作起来。

    秋七月,刘弘派遣陶侃去讨伐张昌,张昌败逃,部下全部投降,只有别将石冰还占据着临淮,没有被攻打下来。

    张昌的党羽石冰进犯扬州,打败了刺史陈徽,扬州各郡全部陷落。石冰又攻陷了江州,接着进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都被攻陷。于是荆、江、扬、豫、徐五州之地,大多被张昌占据。张昌重新设置了牧守等官吏,任用的都是盗贼之类的小人,专门以抢劫掠夺为职业。

    刘弘派陶侃等人在竟陵攻打张昌,把张昌打得大败。张昌逃到下雋山,他的部众全部投降,只有石冰还占据着临淮。

    当初,陶侃年幼时就死了父亲,家境贫寒。后来他担任了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见到他,很欣赏他的才德,就让自己的儿子与陶侃结交。后来陶侃被举为孝廉,来到洛阳,郎中令杨晫把他推荐给顾荣,陶侃从此就有了名望。陶侃打败张昌以后,刘弘对他说:“从前我为羊公的参军,羊公说以后我会居于他现在的官位,现在观察你,必定会继承老夫的职位啊!”

    当时荆州所辖各地守宰的官位大多空缺,刘弘请求补选官吏,把这些空缺补上,朝廷下诏同意了。刘弘评定功劳,铨衡德行,根据才能授给官职,人们都佩服他处事公正得当。刘弘上表推举皮初补任襄阳太守,朝廷认为皮初名望不高,改用刘弘的女婿夏侯陟。刘弘教育下属说:“治理一个国家的人,应该把国家的利益放在心上,如果一定是姻亲然后才能任用,那么荆州有十个郡,哪里能找到十个女婿来担任执政呢!”刘弘就上表说:“夏侯陟是我的姻亲,根据旧制不方便督察,皮初的功劳应当受到酬报。”朝廷下诏同意了他的意见。刘弘于是努力奖励农桑之业,放宽刑罚,减免赋税,官府与百姓都很富足,百姓十分敬爱刘弘。

    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举兵造反。九月,晋惠帝亲自带兵去讨伐司马颖。司马颙手下的大将张方进入城中大肆杀掠。

    河间王颙初用李含计,欲俟齐王冏杀长沙王乂而讨之,遂废帝,立成都王颖,以己为相。既而不如所谋,颖亦恃功骄奢,百度废弛。嫌乂在内,不得逞其欲,欲与颙共攻乂。卢志谏曰:“公委权辞宠,时望美矣。今宜顿军关外,文服入朝,此霸主之事也。”参军邵续谏曰:“人有兄弟,如左右手,今公欲当天下之敌,而先去其一手,可乎?”颖皆不听,与颙共表:“乂论功不平,与仆射羊玄之、将军皇甫商专擅朝政,请遣乂还国,诛玄之等。”诏曰:“颙、颖敢举兵向阙,吾将亲帅六军以讨之。其以乂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

    颙以张方为都督,将精兵七万,东趋洛阳。颖引兵屯朝歌,以陆机为前锋都督,督王粹、牵秀、石超等军二十余万向洛阳。机以羁旅事颖,一旦顿居诸将之右,粹等心皆不服。孙惠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彼将谓吾首鼠两端,适所以速祸也。”帝如十三里桥,乂使皇甫商将万余人拒张方于宜阳,方袭败之。帝军于芒山,羊玄之忧惧而卒。帝遂幸缑氏,击牵秀,走之。张方入京城,大掠,死者万计。

    李流死,雄代领其众。

    李流疾笃,谓诸将曰:“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流卒,众推雄为益州牧,治郫城。

    冬十月,长沙王乂奉帝及颖兵战于建春门,大破之。

    河间王司马颙最初采用李含的计策,想等齐王司马冏杀死长沙王司马乂以后再去讨伐司马冏,然后废掉晋惠帝,立成都王司马颖为帝,自己任相国。后来没有如愿,司马颖也居功骄傲奢侈,各种制度都废弛了。他嫌司马乂在朝廷内妨碍自己,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就想联合司马颙共同对付司马乂。卢志劝谏说:“您以前交出大权辞谢天子的恩宠,在当时声望很高。现在应该让军队驻扎在关外,您身着文官的衣服进京朝见,这样可以成就霸主的事业。”参军邵续进谏说:“人有兄弟,如同左右手,现在您想抵挡天下的敌人,而先去掉自己的一只手,行吗?”司马颖都不听。和司马颙共同上表说:“司马乂评定功劳不公平,他和仆射羊玄之、将军皇甫商专揽朝政,请让司马乂回到他的封国,将羊玄之等杀头治罪。”晋惠帝下诏说:“司马颖、司马颙如果敢兴兵把矛头指向京城,我将亲自率领六军去讨伐他。任命司马乂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

    司马颙以张方为都督,带领七万精兵,向东奔赴洛阳。司马颖带兵驻扎在朝歌,任用陆机为前锋都督,统领王粹、牵秀、石超等军队二十多万人,向洛阳进发。陆机原本只是司马颖的一个客居异乡的幕僚,一旦忽然位居诸将之上,王粹等人心里都不服气。孙惠劝陆机把都督的位置让给王粹,陆机说:“他们会说我迟疑不决,反而正好会加速招致祸殃。”晋惠帝到了十三里桥,司马乂派皇甫商带领一万多人在宜阳抵御张方,被张方打败。晋惠帝驻军于芒山,羊玄之因为忧愁畏惧而死。晋惠帝于是来到缑氏,攻打牵秀,牵秀逃跑了。张方进入京城,大肆杀掠,死者数以万计。

    李流死,李雄代领其部众。

    李流病重,对各位部将说:“前将军李雄英俊威武,大概是上天的选择,你们要共同接受他的命令。”李流去世,大家推举李雄为益州牧,治所设在郫城。

    冬十月,长沙王司马乂拥奉晋惠帝与司马颖的军队在建春门大战,大败司马颖的军队。

    帝自缑氏还宫,颖遣将军马咸助陆机,乂奉帝与机战于建春门。乂司马王瑚使数千骑系戟于马,以突咸陈,咸军乱,执而斩之。机军大败,赴七里涧,死者如积,水为之不流。

    初,宦人孟玖有宠于颖,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右司马陆云固执不许,曰:“此县,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玖深怨之。玖弟超为小督,未战,纵兵大掠。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直入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战,败没。玖疑机杀之,谮于颖曰:“机有二心于长沙。”牵秀等素谄事玖,相与证之。颖大怒,使秀将兵收机。机闻秀至,释戎服,著白帢,与秀相见,为笺辞颖,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可复闻乎!”秀遂杀之。颖又收云及拯,下狱。

    记室江统、蔡克等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之色。玖扶颖入,催令杀云,夷三族。狱吏掠拯数百,两踝骨见,终言机冤。吏知拯义烈,谓曰:“二陆之枉,谁不知之,君可不爱身乎?”拯仰天叹曰:“陆君兄弟,世之奇士。吾蒙知爱,今既不能救其死,忍复从而诬之乎!”玖等令狱吏诈为拯辞,亦夷三族。拯门人费慈、宰意诣狱明拯冤,拯譬遣之曰:“吾义不负二陆,死自吾分,卿何为尔邪!”曰:“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固言拯冤,玖又杀之。

    晋惠帝从缑氏回到皇宫,司马颖派将军马咸协助陆机,司马乂拥奉惠帝与陆机在建春门大战。司马乂的司马王瑚把戟绑在数千匹战马身上,冲击马咸的兵阵,马咸军队大乱,马咸也被抓住杀死。陆机的军队大败,逃到七里涧,死者堆积,水因之不再流动。

    当初,宦官孟玖受到司马颖的宠信,孟玖想让他的父亲当邯郸令,右司马陆云坚决不同意,他说:“这个县,历来是有公府掾资格的人担任的,哪有让宦官父亲担任的道理!”孟玖十分怨恨陆云。孟玖的弟弟孟超是一名小督,还没有战斗,就放纵士兵大肆抢掠。陆机将主犯拘捕,孟超率领骑兵一直冲到陆机将旗下,夺走犯人,并回头对陆机说:“貉奴,会当都督吗!”陆机的司马孙拯劝陆机杀了孟超,陆机没有采纳。等到战斗开始,孟超不接受陆机的指挥调动,轻率出兵独自作战,以致全军覆没。孟玖怀疑陆机杀了孟超,对司马颖进谗言说:“陆机心怀二心勾结长沙王。”牵秀等人对孟玖一向阿谀谄媚,也参与证明陆机有二心。司马颖勃然大怒,派牵秀率领士兵拘捕陆机。陆机听说牵秀来了,脱下军装,戴着便帽,与牵秀相见,又写信辞别司马颖,接着慨叹说:“华亭鹤的叫声,还能再听到吗!”牵秀随即杀了陆机。司马颖又拘捕了陆云和孙拯,都投入牢狱。

    记室江统、蔡克等人都流着泪苦苦请求,司马颖很同情陆云,有宽恕他的意思。孟玖扶司马颖进屋,催促他下令杀掉陆云,诛灭三族。狱吏拷打孙拯数百下,打得露出两个踝骨,但孙拯始终说陆机冤枉。狱吏知道孙拯正义刚烈,对他说:“二陆的冤枉,谁不知道,你难道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孙拯仰天长叹说:“陆机、陆云兄弟二人,是天下奇才。我承蒙他们的知遇和厚爱,现在既然不能把他们从死亡中解救出来,哪里忍心再加以诬陷呢!”孟玖等人命令狱吏伪造孙拯的供词,也诛灭了孙拯的三族。孙拯的学生费慈、宰意到监狱中为孙拯鸣冤,孙拯让他们俩回去,对他们说:“我决心不辜负二陆,赴死是我分内之事,你们是为了什么呢?”二人回答说:“您既然不辜负二陆,我们又怎么能辜负您呢?”坚持说孙拯冤枉,孟玖又把他们杀了。

    十一月,长沙王乂奉帝讨张方,不克。颖进兵逼京师。诏雍州刺史刘沈讨颙。

    长沙王乂奉帝攻张方,方兵望见乘舆,皆退走,遂大败。众惧,欲夜遁,方曰:“胜负兵家之常,善用兵者,能因败为成。今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奇策也。”乃夜潜进,逼洛城七里,筑垒数重,外引廪谷,以足军食。乂既战胜,以为方不足忧,闻方垒成,攻之,不利。

    颖进逼京师,公私穷踧,米石万钱。诏命所行,一城而已。骠骑主簿祖逖言于乂曰:“刘沈忠义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间,宜启上诏沈发兵袭颙,颙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良策也。”乂从之。沈奉诏合七郡之众,凡万余人,趣长安。

    十二月,议郎周玘等起兵讨石冰。

    议郎周玘等起兵江东以讨石冰,推前吴兴太守顾秘都督扬州九郡,传檄州郡,杀冰所署将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庐江内史华谭,及丹阳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秘。冰遣其将拒玘,玘击斩之。冰自临淮退趋寿春,征东将军刘准不知所为,广陵度支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准曰:“此等本不乐远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离,请为公破之。”准乃益敏兵。

    闰月,李雄攻走罗尚,遂入成都。 封鲜卑段务勿尘为辽西公。

    幽州都督王浚,以天下方乱,欲结援夷狄,乃以一女

    十一月,长沙王司马乂拥奉晋惠帝讨伐张方,没有成功。司马颖率兵进逼京城。朝廷下诏命令雍州刺史刘沈讨伐司马颙。

    长沙王司马乂拥奉晋惠帝攻打张方,张方的士兵远远看见晋惠帝的车驾,都败退逃走了,于是张方惨败。大家十分惧怕,想趁夜逃走,张方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善于用兵的人,能够转败为胜。我现在还要到前边修筑堡垒,出其不意,这是奇妙的计策。”于是趁月色悄悄前进,逼近距洛阳七里处,修筑了数重堡垒,从外边的仓库里运来粮食,以供军队食用。司马乂已经取胜,认为张方不足以忧虑,听说张方筑成了堡垒,攻打他,没有取得胜利。

    司马颖率兵进逼京城,公室和私家都穷困窘迫,一石米价值万钱。皇帝的诏令所能指挥的,只是一个京城罢了。骠骑主簿祖逖对司马乂说:“刘沈忠诚正义果断坚毅,雍州的兵力足以对付河间王司马颙,应该启奏皇上下诏书给刘沈,派他发兵袭击司马颙,司马颙一旦窘迫紧急,一定会召回张方来援救自己,这是很好的计策。”司马乂采纳了祖逖的建议。刘沈遵照皇帝的诏令集合七郡的兵力,一共一万多人,向长安进发。

    十二月,议郎周玘等人发兵攻打石冰。

    议郎周玘等人从江东发兵讨伐石冰,推举前吴兴太守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把檄文传到各州郡,杀掉石冰所任用的部将官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庐江内史华谭,以及丹阳葛洪、甘卓都起兵来响应顾秘。石冰派他的部将抵抗周玘,周玘反击杀了对手。石冰从临淮撤退后又赶到寿春,征东将军刘准不知该怎样做,广陵度支陈敏在寿春统率人马,对刘准说:“这些人原本因为不愿到远方去戍守,被逼迫成为盗贼,这种乌合之众,他们的力量容易瓦解,请让我替您去击破他们。”刘准于是给陈敏增加了兵力。

    闰月,李雄打退了罗尚,进入成都。 晋朝封鲜卑段务勿尘为辽西公。

    幽州都督王浚,因天下正乱,打算结交夷狄,就把一个女儿

    妻务勿尘,一女妻宇文素怒延。又表以辽西郡封务勿尘。浚,沈之子也。

    甲子(304) 永兴元年汉高祖刘渊元熙元年,成太宗李雄建兴元年。大国一小国一,凡二僭国。

    春正月,尚书令乐广卒。

    广女为成都王妃,或谮诸太尉乂,乂以问广,广神色不动,徐曰:“广岂以五男易一女哉!”乂犹疑之。广以忧卒。

    东海王越使张方杀长沙王乂。颖入京师,自为丞相,寻还镇邺。

    乂屡破颖兵,而未尝亏奉上之礼,城中粮食日窘,士卒无离心。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还长安,而东海王越虑事不济,潜与殿中诸将夜收乂,启帝下诏免官,置金墉城。大赦,改元。城既开,将士见外兵不盛,悔之,更谋劫出乂以拒颖。越惧,遣人密告张方,方炙杀之,方军士亦为流涕。颖入京师,复还镇于邺。诏以颖为丞相,越守尚书令。颖遣石超等帅兵屯十二城门,殿中宿所忌者皆杀之,悉代去宿卫兵。

    雍州刺史刘沈及颙战,败,死之。

    颙顿军于郑,为东军声援,闻沈兵起,退入长安,急召张方。方掠洛中官私奴婢万余人而西。

    沈渡渭而军,与颙战,颙屡败。沈使衙博、皇甫澹以精甲五千袭长安,入其门,力战至颙帐下。沈兵来迟,颙党张

    嫁给段务勿尘为妻,另一个女儿嫁给宇文素怒延为妻。又上表请求把辽西郡封给段务勿尘。王浚是王沈的儿子。

    甲子(304) 晋惠帝永兴元年汉高祖刘渊元熙元年,成太宗李雄建兴元年。一个大国一个小国,共两个僭国。

    春正月,尚书令乐广去世。

    乐广的女儿是成都王司马颖的王妃,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尉司马乂,司马乂向乐广询问这件事,乐广神色不动,慢条斯理地说:“我如果依附司马颖,五个儿子都会被杀,我难道会用五男去换一女吗!”司马乂对乐广还是有些怀疑。乐广因忧郁而死。

    东海王司马越派张方去杀长沙王司马乂。司马颖进入京城,自任丞相,不久又回去镇守邺城。

    司马乂多次击败司马颖的军队,但却从未亏缺侍奉皇上的礼节,城中的粮食日益缺乏,士卒仍同心同德。张方认为洛阳无法攻克,打算返回长安,而东海王司马越害怕事情不能成功,偷偷地与殿中几位大将在夜里拘捕了司马乂,启奏晋惠帝下诏罢免司马乂的官职,将他关在金墉城。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城门打开以后,将士看到城外的兵力不多,又后悔了,又谋划着劫出司马乂来抵御司马颖。司马越害怕了,派人把情况秘密告诉张方,张方就把司马乂烧死,张方军中的兵士也为司马乂流泪。司马颖进入京城,后来又回到邺城镇守。皇帝下诏任命司马颖为丞相,司马越仍为尚书令。司马颖派遣石超等人率兵驻扎在十二城门,把殿中一向所忌恨的人都杀了,用自己的军队替换了原来的卫兵。

    雍州刺史刘沈与司马颙交战,战败而死。

    司马颙的军队驻扎在郑县,作为东军的声援,听说刘沈已经起兵,就退入长安,急忙召张方回来。张方抢掠洛阳官府和私家的奴婢一万多人匆忙西归。

    刘沈渡过渭水驻军,与司马颙交战,司马颙多次战败。刘沈派衙博、皇甫澹率五千精兵偷袭长安,攻入城门,奋战打到司马颙大帐之下。但是刘沈接应的军队来迟了,司马颙的同党张

    辅见其无继,横击之,杀博及澹,沈兵遂败。沈南走,获之,沈谓颙曰:“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沈不可违天子之诏,量强弱以苟全。投袂之日,期之必死,葅醢之戮,其甘如荠。”颙怒,斩之。新平太守张光,数为沈画计,颙执而诘之,光曰:“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颙壮之,表为右卫司马。

    诏罗尚权统巴东三郡。

    罗尚逃至江阳,遣使表状,诏尚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以供军赋。尚遣别驾李兴诣刘弘求粮,弘以三万斛给之,尚赖以存。兴愿留为参军,弘夺其手版而遣之。于时流民在荆州者十余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弘大给其田及种粮,擢其贤才,随资叙用,流民遂安。

    二月,颖废皇后羊氏及太子覃。 广陵度支陈敏及周玘击石冰于建康,斩之。

    冰众十倍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玘合,攻斩冰。扬、徐二州平,玘及贺循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朝廷以敏为广陵相。

    颙表颖为皇太弟,自为太宰、雍州牧。 秋七月,东海王越奉帝征颖,复皇后、太子。颖遣兵拒战荡阴,侍中嵇绍死之。颖遂以帝入邺,越走归国。

    颖僭侈日甚,嬖倖用事,大失众望。东海王越与右卫将军陈眕勒兵入云龙门,以诏召三公百僚,戒严讨颖。石超

    辅见衙博、皇甫澹的军队没有后援,就拦腰截击,杀了衙博和皇甫澹,刘沈的军队于是溃败。刘沈向南败逃,被俘获,刘沈对司马颙说:“朋友之间的恩惠为轻,君臣之间的信义为重,我不能违反天子的诏令,估量势力的强弱来保全自己。我在决定行动的时候,就预料到性命一定不能保全,就是把我剁成肉酱,对我来说也像品尝荠菜一样甘甜。”司马颙听了大怒,就把刘沈杀了。新平太守张光,多次为刘沈出谋划策,司马颙抓来责问他,张光说:“刘雍州没有采用我的计谋,所以使大王能够取得今天的胜利。”司马颙认为张光勇敢有气节,上表举荐他任右卫司马。

    朝廷下诏命令罗尚暂时统率巴东三郡。

    罗尚逃到江阳,派遣使者向朝廷上奏,朝廷下诏命罗尚暂时统率巴东、巴郡、涪陵来供给军队需要的钱粮。罗尚派别驾李兴到刘弘那里请求粮食援助,刘弘给了他三万斛,罗尚依靠这些粮得以生存。李兴想留在刘弘这里作参军,刘弘夺走他参见用的手版并赶走了他。当时住在荆州的流民有十多万户,寄居他乡生活贫困,很多成为盗贼。刘弘分给他们大批田地和粮种,选择有才能的人,根据资格录用,流民因此安定下来。

    二月,司马颖废黜了皇后羊氏和太子司马覃。 广陵度支陈敏和周玘在建康袭击石冰,将石冰杀死。

    石冰的人马是陈敏的十倍,但陈敏攻打他,每次都取得胜利,于是与周玘联合,攻打并杀掉了石冰。扬、徐两州被平定了,周玘和贺循都把部众遣散回家,不提功劳和封赏的事。朝廷任命陈敏为广陵相。

    司马颙上表请立司马颖为皇太弟,自任太宰、雍州牧。 秋七月,东海王司马越拥奉晋惠帝征讨司马颖,恢复皇后羊氏和太子司马覃的地位。司马颖派兵在荡阴抵抗,侍中嵇绍为保护晋惠帝被杀。司马颖于是迎晋惠帝入邺城,司马越逃回封国。

    司马颖一天比一天奢侈,他宠信的小人掌握了大权,使大家都很失望。东海王司马越与右卫将军陈眕率兵攻入云龙门,凭借皇帝的诏书召集三公及群臣,要求严加防备,征讨司马颖。石超

    奔邺。复皇后羊氏及太子覃。越奉帝北征,征前侍中嵇绍诣行在。侍中秦准谓绍曰:“今往,安危难测,卿有佳马乎?”绍正色曰:“臣子扈卫乘舆,死生以之,佳马何为!”越檄召四方兵,比至安阳,众十余万。颖会群僚问计,东安王繇曰:“天子亲征,宜释甲缟素出迎请罪。”颖不从,遣石超帅众拒战。

    陈眕弟自邺赴行在,云:“邺中皆已离散。”由是不甚设备。超军奄至,乘舆败绩于荡阴,帝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嵇绍朝服登辇,以身卫帝,兵入,引绍斫之。帝曰:“忠臣也,勿杀!”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杀绍,血溅帝衣。帝堕于草中,亡六玺。超奉帝幸其营,帝馁甚,超进水,左右奉秋桃。颖迎帝入邺,改元建武。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

    陈眕、上官巳奉太子覃守洛阳,越还东海。孙惠劝越邀结藩方,同奖王室。越以惠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北军中候苟晞奔豫州都督范阳王虓,虓以为兖州刺史。

    幽州都督王浚、并州刺史东嬴公腾,起兵讨颖。

    初,三王之讨赵王伦也,王浚拥众挟两端,禁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颖阴图之,不克。至是又称诏征之,浚遂与鲜卑段务勿尘、乌桓羯朱及并州刺史东嬴公腾,同起兵讨颖。颖遣石超击之。腾,越之弟也。

    八月,颖杀东安王繇。琅邪王睿走归国。

    奔往邺城。恢复皇后羊氏和皇太子司马覃的地位。司马越拥奉晋惠帝向北征伐,征调前侍中嵇绍来到晋惠帝身边。侍中秦准对嵇绍说:“现在你前去,安危难以预测,你有良马吗?”嵇绍神色严肃地说:“臣子保卫皇帝,死生都置之度外,要良马干什么!”司马越发布檄文征召四方的士兵,等到达安阳时,军队已有十余万人。司马颖召集幕僚询问计策,东安王司马繇说:“天子亲征,应当放下武器身穿白衣出去迎接请罪。”司马颖不同意,派石超率兵抵御作战。

    陈眕的弟弟从邺城来到晋惠帝身边,说:“邺城内已经分崩离析。”因此没有用心防备。石超的军队忽然来到,晋惠帝的兵马在荡阴遭到失败,晋惠帝面颊中了三箭,百官和侍卫全部溃逃。嵇绍身穿朝服登上晋惠帝的御车,用身体保护着晋惠帝,兵士进来,把嵇绍拉下来就砍。晋惠帝说:“这是忠臣啊,不要杀!”兵士回答说:“奉皇太弟的命令,只是不伤害陛下一个人而已。”于是杀了嵇绍,鲜血溅到晋惠帝的衣服上。晋惠帝坠落在草丛中,丢失了六枚玉玺。石超侍奉着晋惠帝来到自己的军营,晋惠帝饥饿不堪,石超送上水,随从奉上了秋桃。司马颖迎接晋惠帝进入邺城,改年号为建武。随从想为晋惠帝洗衣服,晋惠帝说:“嵇侍中的血还在上边,不要洗。”

    陈眕、上官巳侍奉太子司马覃留守洛阳,司马越回到东海。孙惠劝司马越团结藩王,共同辅助王室。司马越让孙惠担任记室参军,参与谋划大计。北军中候苟晞投奔豫州都督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让他担任了兖州刺史。

    幽州都督王浚、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起兵讨伐司马颖。

    当初,三位亲王讨伐赵王司马伦,王浚带领着军队站在对立双方之间,禁止所属的官员百姓去应三王的征募。司马颖暗中想杀掉王浚,没有成功。这时又假称诏令征召王浚,王浚于是与鲜卑人段务勿尘、乌桓人羯朱以及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共同起兵讨伐司马颖。司马颖派石超去迎战。司马腾是司马越的弟弟。

    八月,司马颖杀了东安王司马繇。琅邪王司马睿逃回封国。

    颖怨东安王繇前议,杀之。繇兄子琅邪王睿,沉敏有度量,为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善。导识量清远,以朝廷多故,每劝睿之国。及繇死,睿从帝在邺,恐及祸,将逃归。颖先敕关津无得出贵人,睿至河阳,为津吏所止。从者宋典自后来,以鞭拂睿而笑曰:“舍长,官禁贵人,汝亦被拘邪!”吏乃听过。至洛阳,迎太妃夏侯氏俱归国。

    张方复入京城,废皇后、太子。 刘渊自称大单于。

    初,颖表匈奴左贤王刘渊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邺。渊子聪骁勇绝人,博涉经史,善属文,弯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师,名士莫不与交。

    渊从祖宣谓其族人曰:“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余王侯,降同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奈何敛手受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兴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谋,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呼延攸诣邺告之。

    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渊令攸先归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声言助颖,实欲叛之。及幽、并起兵,渊说颖曰:“今二镇跋扈,恐非宿卫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还说五部赴国难。”颖曰:“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传檄天下,以逆顺

    司马颖对东安王司马繇曾建议他向晋惠帝投降的事非常怨恨,就把司马繇杀了。司马繇哥哥的儿子琅邪王司马睿,沉毅机敏胸襟开阔,任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很要好。王导识量清明广远,因为朝廷多变故,每每劝说司马睿返回封国。等到司马繇被杀,司马睿跟随晋惠帝住在邺城,恐怕遭到祸患,打算逃回封国。司马颖事先命令各关卡渡口不许放贵族出去,司马睿到了河阳,被渡口的官吏挡住。他的随从宋典从后边走过来,用马鞭子扫拂司马睿并笑着说:“舍长,朝廷禁止贵族出去,你怎么也被拦住了!”官吏听了这话,就让他们过去了。到了洛阳,迎接太妃夏侯氏一起返回封国。

    张方又进入京城,废黜了羊皇后和太子司马覃。 刘渊自称大单于。

    当初,司马颖表奏匈奴左贤王刘渊监理五部匈奴的军政事务,让他带兵住在邺城。刘渊的儿子刘聪骁勇过人,博览经史,善写文章,能拉开三百斤张力的大弓。年轻时游历京城,京城的名士没有不和他结交的。

    刘渊的堂祖父刘宣对他的族人说:“自从汉朝灭亡以来,我们单于徒有虚名,不再拥有一尺土地,其余的王侯,地位下降到与百姓一样。现在我们虽然衰败了,还不少于二万人,怎能甘心受人奴役,匆匆度过百年时光呢!左贤王英武过人,上天如果不想让匈奴兴盛,必定不会白白生出这个人。现在司马氏骨肉相互残杀,四海沸腾,光复呼韩邪的事业,正是这个时候啊!”于是互相一起谋划,推举刘渊为大单于,并派他的党羽呼延攸到邺城去告知他。

    刘渊向司马颖请求回乡参加葬礼,司马颖不允许。刘渊让呼延攸先回去告诉刘宣等人,让他们召集五部匈奴,声称要援助司马颖,实际打算背叛他。等到幽州、并州起兵,刘渊对司马颖说:“现在幽、并二州的将领跋扈,恐怕不是禁卫军和附近郡县的士众能够抵御的,请让我回去劝说五部匈奴人来救国难。”司马颖说:“我想侍奉皇帝回洛阳,传檄天下,发动归顺朝廷的力量

    制之,何如?”渊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勋于王室,威恩远著。王浚竖子,东嬴疏属,岂能与殿下争衡耶!但殿下一发邺宫,示弱于人,洛阳不可得至。虽至洛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愿抚勉士众,靖以镇之,渊为殿下以二部摧东嬴,三部枭王浚,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渊至左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都于离石。

    幽、并兵至邺,颖以帝还洛阳,浚大掠邺中而还。

    王浚、东嬴公腾合兵败石超于平棘,乘胜进军,邺中奔溃。颖将数十骑奉帝御犊车南奔,仓猝无赍,中黄门被囊中赍私钱三千,诏贷之,于道中买饭,食以瓦盆。至温,将谒陵,帝丧履,纳从者之履,下拜流涕。张方迎帝还宫,奔散者稍还,百官粗备。

    浚入邺暴掠,复还蓟。刘渊闻颖去邺,叹曰:“不用吾言,逆自奔溃,真奴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将发兵击鲜卑、乌桓,刘宣等谏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气类,可以为援,奈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

    冬十月,李雄自称成都王。

    来制服叛乱,怎么样?”刘渊说:“殿下是武皇帝的儿子,为王室建立了卓越的功勋,威严和恩德传布得很远。王浚这小子,只是东嬴公的远亲,怎能和殿下您抗衡呢!但殿下一从邺城出发,就是向人示弱,也不能马上到达洛阳。即使到了洛阳,威势和权力也不在您手中了。希望殿下能抚慰勉励部众,让他们安静镇定下来,我要为殿下用二部匈奴的力量摧毁东嬴公,用三部匈奴去消灭王浚,这两个小人的头颅就指日可取了。”司马颖很高兴,封刘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刘渊回到左国城,刘宣等人尊奉他为大单于,只用了二十多天,部众就有了五万多人,建都于离石。

    幽州、并州的军队进入了邺城,司马颖侍奉晋惠帝回到洛阳。王浚在邺城大肆抢掠后回到蓟城。

    王浚和东嬴公司马腾联合军队,在平棘打败了石超,又乘胜进军,邺城中的官民四处奔逃。司马颖带领几十名骑兵拥奉晋惠帝登上犊车向南逃跑,由于惊慌匆忙,没有带钱,一个小太监的背包中带着三千私人的钱,皇帝下诏先借他的钱,用来在路上买饭吃,吃饭用的是瓦盆。到达温县,将要拜谒祖先陵墓,晋惠帝把鞋也走丢了,就把侍从的鞋要来穿上,流着泪祭拜了祖先。张方把晋惠帝迎接回宫,这时四处逃散的人才回来一些,文武百官大致齐备。

    王浚进入邺城后大肆抢掠,后来又回到蓟城。刘渊听说司马颖离开了邺城,感叹说:“不采纳我的意见,反而四处奔逃,真是奴才啊!但我和他有言在先,不能不去救他。”将要发兵去攻打鲜卑、乌桓,刘宣等人劝谏说:“晋人像奴隶一样奴役我们,现在他们骨肉之间相互残杀,是上天要抛弃他们而让我们复兴呼韩邪的大业啊!鲜卑、乌桓,是我们的同类,可以作为后援,怎么能去攻打他们呢?”刘渊说:“好!大丈夫应当作汉高祖、魏武帝,呼韩邪哪里值得效仿呢!”刘宣等人叩头行礼说:“这些是我们想不到的啊。”

    冬十月,李雄自称成都王。

    雄以范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长生不可。雄遂即王位,约法七章,以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国为太宰。以国、离有智谋,事必咨而后行,然国、离事雄弥谨。

    刘渊自称汉王。

    刘渊迁都左国城,胡、晋归之者愈众。渊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乃建国号曰汉,依高祖称汉王。尊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以右贤王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后部人陈元达为黄门郎,族子曜为建武将军。游固辞不就。

    元达少有志操,渊尝召之,不答,及渊为王,或谓曰:“君其惧乎?”元达笑曰:“不过三二日,驿书必至。”其暮,渊果征之。元达事渊,屡进忠言,退而削草,虽子弟莫得知也。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聪慧有胆量,早孤,养于渊。及长,仪观魁伟,性拓落高亮,与众不群,好读书,善属文,铁厚一寸,射而洞之。刘聪重之,以为汉世祖、魏武帝之流。

    十一月,张方迁帝于长安。仆射荀藩立留台于洛阳,复皇后羊氏。

    张方在洛既久,剽掠殆竭。乃引兵入殿,以所乘车迎帝,逼使上车。帝垂泣从之,令方具车载宫人宝物。军人因妻略后宫,分争府藏,割流苏武帐为马,魏、晋蓄积,

    李雄因范长生名高德重,受到蜀人的敬重,想迎立他为皇帝,范长生不同意。李雄于是登上了王位,约法七章,让他叔叔李骧任太傅,哥哥李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国为太宰。因为李国、李离很有智谋,李雄遇事必定和他们商量后才行动,而李国、李离侍奉李雄也更加恭敬谨慎。

    刘渊自称汉王。

    刘渊把都城迁到左国城,胡人、晋人来归附的更多了。刘渊对群臣说:“从前汉朝能长久地拥有天下,是因为能用恩德团结民众。我是汉朝的外甥,相约为兄弟,兄亡弟继,不也可以吗?”于是建国号为汉,依汉高祖的称谓,称为汉王。尊安乐公刘禅为孝怀皇帝,任用右贤王刘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匈奴后部人陈元达为黄门郎,同族侄子刘曜为建武将军。崔游坚决推辞不就任。

    陈元达年轻时就有志向节操,刘渊曾征召他,他没有答复,等到刘渊当了汉王,有人问陈元达:“您害怕吗?”陈元达笑着说:“过不了三两天,驿卒必定会送信来。”到了傍晚,果然刘渊让人送信来征召他。陈元达侍奉刘渊,多次进献忠言,退朝以后就把奏章的底稿销毁,即使是子弟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刘曜天生就长着白眉毛,眼睛中有赤光,年幼时就聪明伶俐有胆量,很早就失去了父母,由刘渊抚养。等长大以后,身材魁伟,仪表堂堂,性格磊落高尚,不好与人交往,喜好读书,善写文章,善射,能用箭射穿一寸厚的铁板。刘聪很器重他,认为他是汉世祖、魏武帝一类的人物。

    十一月,张方将晋惠帝迁往长安。仆射荀藩在洛阳设立留台,按皇帝的旨意处理政务,恢复皇后羊氏的地位。

    张方在洛阳住久了,洛阳城几乎被他的士兵抢掠一空。后来带兵进入皇宫,用他所乘的车去接晋惠帝,逼迫晋惠帝上车。晋惠帝流着泪勉强同意了,让张方准备车辆载乘宫女和宝物。军士乘机到后宫抢占宫女,争夺府库中收藏的宝物,割下皇宫中帷帐的流苏和放置武器的武帐,当作马鞍垫,魏、晋以来积蓄的宝藏,

    扫地无遗。方拥帝及颖、豫章王炽等趋长安,颙迎于霸上,以征西府为宫。唯仆射荀藩及司隶刘暾等在洛阳,为留台,承制行事。复称永安,立羊后,号东西台。

    十二月,太宰颙废太弟颖,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

    帝兄弟二十五人,时存者惟颖、炽及吴王晏。晏材庸下。炽冲素好学,故太宰颙立之。诏颖还第,而以颙都督中外。又以东海王越为太傅,与颙夹辅帝室。王戎参录朝政。王衍为左仆射,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令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颙以四方乖离,祸难不已,故下此诏和解之,冀获少安。越辞太傅不受。

    汉寇太原西河郡。

    汉王渊遣刘曜寇太原,取泫氏。乔晞寇西河,取介休。介休令贾浑不降,晞杀之。将纳其妻宗氏,宗氏骂晞而哭,晞又杀之。渊闻之,大怒曰:“使天道有知,乔晞望有种乎!”追还,降秩四等,收浑尸葬之。

    一扫而光。张方簇拥着惠帝、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等人向长安进发,司马颙在霸上迎接,把他的征西将军府作为皇宫。只有仆射荀藩和司隶刘暾等人留在洛阳,设留台,依照皇帝的命令行事。把年号又重新改为永安,恢复羊后的地位,号称东西台。

    十二月,太宰司马颙废黜了皇太弟司马颖,改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

    晋惠帝兄弟共二十五人,这时在世的只有司马颖、司马炽和吴王司马晏。司马晏才能平庸低下。司马炽性格平和质朴好学,因此太宰司马颙要拥立他为皇太弟。诏令司马颖回到自己的府第,而任命司马颙都督中外诸军事。又任用东海王司马越为太傅,与司马颙共同辅佐王室。王戎参与管理朝政。王衍任左仆射,张方任中领军、录尚书事。下令让各州郡取消苛政,爱护百姓,让百姓从事本业,道路通畅之后,就应返回洛阳。司马颙因各方离心离德,祸患不断,所以发布这样的诏令来和解一下,希望能稍微得到安宁。司马越推辞不接受太傅的官职。

    汉王刘渊进犯太原、西河郡。

    汉王刘渊派遣刘曜侵犯太原,攻取了泫氏。派遣乔晞侵犯西河,攻取了介休。介休令贾浑不投降,乔晞把他杀了。乔晞想要娶贾浑的妻子宗氏,宗氏哭着大骂乔晞,乔晞又杀死了宗氏。刘渊听到这件事,大怒说:“假使上天有知的话,乔晞还想有后代吗!”下令让他回来,降官四级,收敛贾浑的尸体予以安葬。